严岩和陈栋一起回到办公区，办公室里还散落着零星的哄笑。严岩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从林薇薇和钟辛在会议室里的谈话，他也大概明白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林薇薇和自己的办公室暧昧，现在已经被码农们盖了章。外人总以为程序员的日常极其单调，其实这里爱八卦的人一点儿也不少。
果然，白思孟笑吟吟地问，“怎样啊？”
要不是白思孟脸上的肉皮有些肥厚，严岩简直怀疑他脸上的肌肉能跳起舞来。严岩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也多余去解释什么。白思孟毕竟是自己老板，他只是帮员工解决个人问题的热情有些过了火，但并不是什么大错。
严岩毫无热度地回答，“问题看了，应用拿过去继续分析。”
皮球顺理成章地踢给了应用部陈栋。
白思孟的心思本也不在追查问题上，看他脸色不愉，只当严岩内向。他于是体贴地不再多问，只拍了拍严岩的肩，留下一个悠长的微笑。
这边刘清远也询问陈栋，“林薇薇那到底什么问题？”
“她发现OraSQL的数据块和一般文件数据流元数据不同，做了比对，具体的我还要再分析。”
“能发现这个规律。够细心，逻辑思维能力也可以。”刘清远顿了顿，又说，“这姑娘不错。”
陈栋默然地咬咬唇。
刘清远也拍了拍自己爱将的肩，“别受其他人影响。”
方城7.1升级脑裂问题基本厘清了，主要责任在Alex的硬件集成部门那边，白思孟和刘清远这两个部门只需要留点人手配合，做做代码review，基本没有什么大事情。
两位经理在会议室讨论方城8.0的工作安排。研发的节奏总是这样，一拨儿赶着一拨儿，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聊完了工作，白思孟和刘清远扯了几句闲话。
“老刘，你们那小伙儿嫩点吧。”
“嗨，什么嫩不嫩的，在林薇薇眼里，都不咋地。人家姑娘根本就没那意思。”
“不见得，女孩子嘛，终究要嫁人的，严岩在咱公司也是拿头一份儿了。”
白思孟和刘清远和四位技术负责人都是P8级，但研发中心同一个级别的工资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有一个范围，相差能有20万。技术人员还有特别的年终奖，加起来就更可观。开发大牛比经理工资高不是稀罕事。
“人家北京人，谁手里没握着几套房，看得上那点工资。你呀，太那一五。”
“我这也是为了队伍稳定。今年我这里走了两个去互联网了。哎。”
白思孟一拿出这话，刘清远也无话可说了。
做为经理，他们的业务考核目标有一项是人员流失率。这些年国内的软件行业，互联网企业迅速崛起，势头凶猛。象DB公司这样传统的软件企业，薪资水平和烧着风投、财大气粗的互联网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在传统软件公司有经验的熟手跳槽到互联网，薪资往往涨幅能有50%，甚至翻倍。就是给校招的新人，互联网大厂开的价格也已经直追他们社招的薪资水平了。春节后BAT招人很猛，北京研发中心哗哗哗地走了好几个人，都是工作年限3到5年的有经验的熟手。
好在这种级别的员工对整体业务的影响还不算大，要是象严岩这样的头部员工也走了，那对白思孟的考核成绩就影响很大了。
公司为了留住头部员工，给他们开的薪水和互联网相差不大，但谁又是谁肚子里的蛔虫？谁能说得好，这些技术怪咖怎么想的。有本事的人抬腿就走。
白思孟年纪不小，家里又有两个女儿，负担颇重，他可不是能够随便跳槽的年纪了。撮合严岩和林薇薇，他可不是一时兴起，只顾八卦。
刘清远苦笑了一下。
“林薇薇我看还是一门心思在工作上，今天那个发现，她还是有些灵气的。”
“那些都是虚的。女孩子，还是要嫁得好才做数。”
白思孟的老婆是全职主妇在家照顾着两个女儿。白思孟觉得自己老婆就是属于嫁得好那一类。有时他在公司做得心累，也是有些羡慕自家老婆的，至少不用像他这样做低伏小。
刘清远是海归，自然无法认同这种理念，他不自觉地摇摇头。白思孟倒是乐了。
“你看，咱公司这些女的吧。干得最好的是钟辛。但你们钟辛怎么干起来的，你也清楚。昨天熬了大半夜，今天不行了吧？你说这女人天天熬夜，熬成了黄脸婆。有什么好？回头指不定还会闹家庭矛盾呢。”
刘清远只得缄口。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似乎也有些道理。
钟辛她们的小饭团里有三位已婚妇女，钟辛年纪居中，职位却最高，明明白白是干得好的典型。但比起董晴和向晓敏，她和吴晨诚的经济实力还是逊色不少。主要是因为吴晨诚和张一舟，王进勇比起来，收入差了一大截。因此钟辛过得也最辛苦。
北苑家里，
下午和林薇薇发过牢骚之后的钟辛，奇迹般地恢复了元气。虽然还有些低烧，但她已经振作起来。先是给以前一直用着的小时工小刘打了电话。让小刘买了菜带到家里来，然后小刘收拾屋子。钟辛自己简单炒了几个菜。
做完饭之后，钟辛自己开车去把孩子接回来，又是一顿操持。吃完饭，帮孩子洗完澡，又读了绘本。孩子快睡着了的时候。吴晨诚才慢悠悠地回来了。
同为IT行业搬砖的码农，吴晨诚在民企做Java前端开发，这天单位也没有急事让他非加班不可。但昨晚和钟辛闹得很不愉快，于是他决定临时报复性加班。
但加班期间，钟辛对他不闻不问，让他有点小小诧异。
台灯调到最暗的那一档，钟辛斜躺在孩子身边，吴晨诚进屋探了探头，又合上了门。钟辛看着他心情竟然很是平静。难以想象自己今天早晨还泪流满面，一天不到，那个探究一句“还爱不爱我”的女人已经远去了。
钟辛躺了一会儿，听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她嗓子有些干痒，于是出来给自己倒杯水。
吴晨诚在客厅，静音模式开着电视，他看到钟辛也没太吃惊，如往常那样，他等着她来主动示好。毕竟，钟辛是个擅于反省的工科女生。
最近，她添了很多不可理喻的固执之处，比如：做为女人，事业心爆棚，做为母亲，不愿意为了孩子辞职，但十年夫妻，吴晨诚对钟辛讲道理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他只是需要些手段和耐心说服她。
要是平常，钟辛会想着别闹了，不管谁对谁错，赶紧道个歉，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但今天她却异常沉默。
吴晨诚只得问了一句，“你病了？”
“有点。”
“别传染给孩子。”
“我注意。”
钟辛去平常放药的抽屉里，摸了一只口罩来，给自己戴上。面无表情地又进了平儿睡着的房间。
吴晨诚忽然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