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班，倒没有太晚，钟辛和林薇薇一起测试了严岩的临时修复程序。不到9点，俩人就决定撤了。长桌子另一端，严岩主动站起来：“我送你们回家。”
白思孟躲在小格子间里，暗暗发笑，没想到才一天，严岩就这么上道。刘清远也笑着出来调侃了一句：“严岩，我们钟辛也拜托你了哦。”
今天马华宇回北京了，为了显得工作积极，几位经理不管有没有在忙升级的case，都不约而同没有走。
钟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也有些想笑，看来美女的魅力果然大，严岩这样的注孤生居然也开窍了。
林薇薇礼貌地笑了笑，也不看严岩，只冲着钟辛一个人说：“那一会儿，咱们楼下大厅见。”
“好。”钟辛笑着应道。
林薇薇回她在A座的工位上去收拾东西了。DB公司北京研发中心的办公区分成两个区，分别在科技大厦的A座和B座，两座楼之间靠骑楼连起来。严岩和钟辛所在的存储和应用两个部门都在B座，其他部门在A座。
众人脸上的微妙表情让严岩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转过头对着钟辛：“我单送你吧。”
钟辛吓了一跳：“为什么？”
“林薇薇家住二环里，很安全。”
白思孟咳了一声，刘清远也有些懊悔自己刚才开的玩笑，象严岩这种男生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就要所有人都装得什么也没看见，不言不语才好。
只有钟辛咯咯地笑起来：“难怪说你是注孤生，面皮也太薄了。要送就一起送。”
严岩无奈：“我今天把车停园区外了，一会儿我开过来，你们在楼下大厅等我。”
科技园的固定车位很贵。公司有几个免费名额都被经理们瓜分了。严岩有时候会把车停在园区外面的公众停车场，倒是不远，只一街之隔。
“好的。”
严岩先去取车了，白思孟从他的小方格里踱出来：“钟辛，你说话注意点，别把我们严岩吓回去了。”
“真吓回去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儿。怨不着别人。”钟辛拿出已婚妇女的粗粝来，把他怼回去。
“放心，我不会吓着你的宝贝疙瘩的。以后他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呢。”
钟辛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大堂里，马华宇和林薇薇正面对面地站着，兴致勃勃地聊着天。林薇薇微笑着，她本来就美，脸上只有浅浅的表情就足以动人。
马华宇刚从上海回来，还穿着正式的西装。这次总部本来对产品升级捅的篓子很不满，但马华宇汇报了研发中心的补救措施。刚好今天早晨他离开上海之前，严岩和钟辛的临时解决方案也出来了。用人之际，总部倒也没有对他太多责难。
马华宇总有坏事变成好事的能力。此刻他显得精神抖擞。
大堂里人不多，几个工程师摸样的人匆匆走过，一看就带着常年加班狗的疲倦。
钟辛走过去，自己也觉得大概她和那些工程师脸色也差不多，至少和光鲜的马总和薇薇站在一起太过惨烈。
马华宇兴致不错，看着钟辛先打起了招呼：“辛苦啦，钟辛。这次出的Workaround很及时。”
“不算什么，严岩和薇薇他们加了两天班。”钟辛不习惯突出自己。
马华宇对下属这样老实本分的个性很是欣赏，他伸出手摁了摁钟辛的肩，又接着拍了拍林薇薇的香肩，手摩挲了一阵，没有拿开。
“两位美女，都辛苦啦。”
钟辛脸上的笑容冻住了。
她对马总这突如其来的拍肩有些敏感，在她看来，马总表扬就表扬，这种身体接触实在毫无必要。马总以前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动手动脚”的。
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林薇薇。大美女还在笑着，这里又是大庭广众。钟辛只能告诫自己别想多了。人大美女都没事儿，你何必介意。只是肩膀被马华宇摁过的地方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象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严岩的车上，副驾空着，两个女生挤在后排，窃窃私语。
“薇薇，马总总是这样对你？”
“怎样？”
“就是刚才，拍肩膀，捏胳膊那些？”
“哦，你说这个啊，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有点，虽然他那行为也谈不上揩油吧。但总觉没必要。”
“哼，可不是没必要，他就是存心的，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也太恶心人了！”
“是呀，可是你能该怎么办呢？说性骚扰吧，好像也够不上。就是那么零敲碎打的，这儿捏一把，那儿摸一下，也不知道他能落下什么好处去。”
“恶心人呗，反正他搭我肩膀时给我觉得挺不舒服的。”
严岩猛地摁了一下喇叭。后排窃窃私语的两位女生吓了一跳。钟辛往窗外看了看，天色已黑，路灯昏黄，也看不出什么来。等半天，看严岩也没什么动静。
钟辛又低声说：
“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呢，都传言他对老婆忠心不二，连选助理都只选个普通长相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人都是两面的。人前人后两张皮，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林薇薇反倒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起比她年长了八九岁的钟辛来。
钟辛是从学生时代就一心念书用功，拿奖学金的人，从上学到上班，她都过于顺遂了。社会经历和算得上官三代的京城大美女比起来，可是差很多。
“对了，你今天又加班，你老公没意见？”
“有意见，我昨天刚跟他吵架了。今天让他继续带孩子吧。他以前总以为我妈那么轻松。也该他受点累。”
“小平还好吧？”
“还好，也是奇怪了，送去幼儿园居然也不怎么吵闹，不像别的孩子那么拒绝。”
“还是因为幼儿园有小朋友玩吧。以前估计和家里老人也不怎么好玩。”
“我也这么想。”钟辛自责地叹了一口气，
“我和吴晨诚都上班，陪孩子的时间太少了。”
外地来京奋斗的人，并没有太多选择。事实上，多亏当年他们下手得早，在北京能买套房子，站住了脚跟，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要是再晚几年，房子首付都是凑不够的。
“你们都上班可不就是没时间。”
“吴晨诚说过，让我辞职回家带孩子，我不同意。”
“让你当家庭主妇？怎么想的。你可别去，这可是个深坑。”
研发中心的女性能够走到钟辛这个地步的还没有第二个。让大牛钟辛回家当家庭主妇，林薇薇想想都可惜。
“是啊，我不可能不工作。有时候想想，结婚真没意思。也不对，结婚可以，不要生孩子。”
“生了孩子之后。你迅速地变成了母亲，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所有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你牺牲。
其实很多时候矛盾也不是一定不可化解，老人帮忙，或者其他临时想想办法也是可以的。
再说了，就算是要牺牲，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为什么不能从家庭整体情况来考虑，他做出一些让步呢？”
“所以你现在就是在逼着他让步？”
“没那么指望过，但他总要有所担承。他不可能永远不长大，下了班只往沙发上一躺，打游戏，看小说，他也该学着做做父亲。”钟辛自嘲了地一笑。
“好像只有女人，可以无师自通成为母亲。男人，要给他们学习和成长的空间。”
“被你说的，我这辈子可不想和任何男人在一起。”林薇薇又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钟辛马上意识到自己最近散发的负能量太多了，赶紧挽回：“你可别听我胡说。好男人有的是。
坏了，坏了，你被我们这群中年妇女给带坏了。别听我的，婚姻幸福的多了去了。我这样的还是是少数。”
薇薇看钟辛极力找补的样子，轻轻摇着头笑了一下。
钟辛用下巴往严岩的背影点了点，挑着眉毛：“连续两个晚上送你回家了。是不是？”
“别发散了，我对他不感兴趣。我也不是他的菜。”
钟辛撇了撇嘴。
“其实条件还可以。你考虑考虑。”
林薇薇家在二环，先下了车。严岩一声不吭地往钟辛家开去。车里只剩下两个人，没有女孩子嘀嘀咕咕的声音，车里忽然安静下来。车窗外的红绿灯，一个赶一个，在车前的玻璃里一溜就黯淡灭去。
也许因为刚才八卦过严岩的原因，钟辛有些心虚。她想了想，决定赶走这令人不安的沉默。
“今天这个补丁程序出去，只能算是死刑缓期执行。要解决问题，我觉得还要再看看系统日志。到底怎样造成的问题，现在还不完全清楚。你的补丁只是强行修正时间戳而已。”
严岩突然咧嘴一笑：“你分析得很对，这是我下一步计划。”
严岩把钟辛送到楼下。钟辛礼貌地和他道别。
他探出头，忽然说了一句：“好好干活儿，多琢磨点程序，别琢磨着给我介绍女朋友了。”
钟辛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