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梁启朝头都没抬起来，就直接拒绝了，听到他这么斩钉截铁，齐医生和瓦尔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梁启朝，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我很难继续对文千千进行治疗的，你要不想那天她又变成今天这个七窍流……”
“我会盯好她的，所以我不同意。”
盯好？怎么盯，难不成半夜睡觉的时候也在旁边看着吗？
齐医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师弟不可理喻，虽然以前就着梁启朝本身的身体健康他们也起过争执，但是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莫名其妙。
“你会盯好她，说的轻巧，但是就你们三番五次光顾医院来看，做不到百分百的事情就不要说得那么绝对。”
梁启朝没有立即回话，他似乎对自己的衣袖扣子起了非常大的兴趣，一直在研究。齐医生心想，可能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说不定在考虑可行性，于是他也没有催着对方立刻作答，而是接着说：“你们之前的那个意外我虽然听了个大概，但是我也有我的看法，你可以听一下——既然你们怀疑是有外人攻击了文千千的大脑，那么如果是全封闭的话，没有外界的干扰，那……”
突然梁启朝抬起一只手，示意对方不要再继续说了，他抬起头，直视自己师兄的眼睛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所以，还是那个答复——我不同意。”
“哎！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顽固？我真是……”
“好了好了，师兄，”瓦尔见情况不对赶快出来讲和，“师兄，你先回去吧。”
齐医生不死心，他还想继续辩论，直到对方接受自己的建议为止，可惜瓦尔人高马大，夹住他的手就往外面带，边走还边说：“师兄，老梁肯定听进去了，你让他自己考虑考虑……你又不是不知他这个人……就是……所以……”他们渐渐走远，梁启朝还能模糊听见齐医生正在和瓦尔基里争辩着什么。
他知道齐医生的想法也是出于好心，想研究透文千千的‘病情’，也知道瓦尔基里已经通过他自己的手段，拿到了精神检测仪的大部分核心科技，只需要持续研发，那么赫尔墨斯这边做出一台不是难事。
但是梁启朝不愿意赌。
正如齐医生自己说的，人的脑内太过复杂了，不知道上一代的人类在这个领域的技术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这一代，经过了近几十年的发展，也不过是作出了精神检测这个东西而已。
即使是梁启朝所熟知的那几个人，除了随着研究进程而展现出的越来越多的谜题，真正掌握的脑知识，其实比精神检测那伙人没多出多少。
没有人能证明，人与人之间的脑到底能不能直接交流。梁启朝是站在“认为可能”的那一边，既然如此，就算再封闭的仪器，也“不是完全封闭的”。
认为他太异想天开吗？不，不是的，如果不存在能直接窥探人类大脑的东西，那要怎么解释在深层流域里面潜伏着的那、仔细一想就感到无比可怕的“影子档案”呢？
想到这里，梁启朝忍不住轻轻抚摸着胸前布料下那枚硬块——怀表在那里，它的秒针无比精准的一步又迈向下一步，即使是影子档案里，也没有他梁启朝的信息。
是因为深处的那个东西无法理解自己的这种存在？还是说，它否定了他，认为他本来就不该在这里呢？
“呵，我的确不该‘在’这里。”
文千千莫名觉得心悸，刚刚好像身体深处的什么东西被触碰了，这种感觉非常奇怪，而且消失得很快，一下就无影无踪了。
“怎么了？这片不好吃吗？”王亚蹲在她身边，正在细细的处理着橘肉表面的丝络，用指甲将那些东西剥干净。他注意到文千千吃了刚刚那一瓣后，似乎噎了一下。
文千千胡乱嚼了几口，就把橘子吞下了，她转头看着桌子上那堆起尖尖的丝络，无奈的说：“我又不是幼儿，你不用处理得这么干净啦……”
“这个东西会影响橘子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服和橘子丝杠上的王亚，只好选择妥协，伸手去拿旁边处理好的橘瓣。
“千千，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玩呢？”
出去玩？文千千看着对方头顶的那个旋儿，不是她不想和丫丫出去逛逛，但要是他逛到一半又突然昏迷怎么办：“最近还是别了吧，等你看上去好点了再说。”
“我没关系的。”王亚没有抬头，他拿起新的橘子，开始掰。
“可是……”
“我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王亚继续了：“要不要去游乐园？我没怎么去过那个地方呢。”
游乐园啊……人好多，感觉不是很适合身体虚弱的人去游玩。“那里人太多了，我觉得不合适。而且现在放假，肯定比那会儿人多。”
“那会儿？”他的手停了一下，复而继续运作，“那会儿是哪会儿？”
“哎，就是我去桃子家住……”啊，好像王亚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当时没有和他说过，想到这文千千停下来，开始思考新的参照物。
“就是毕业晚会前一周左右……”
“文千千去桃子家住过啊，我都不知道呢。”两个人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不同指向的内容。
“呃……”文千千敏感的察觉到，王亚似乎有点不高兴，可是……为什么？
橘子剥完了，王亚拍拍双手，然后将橘瓣全部聚拢在一起，合着碟子一起放到离文千千比较近的位置，然后他抬头，看到对方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怎么了？露出这种表情？”
“不是……丫丫，你……不高兴吗？”
王亚一愣，笑着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不能去游乐园的话就换个地方，我没关系的。”
也是，当时她还没有和丫丫在一起呢，充其量就是还算有好感的朋友……随后文千千又感觉到迷茫：可是，自己到底是怎么……突然间就和他在一起了？似乎是因为毕业舞会前天天在一起练舞？
然后她脑内突然出现了在璀璨的灯火下，王亚那张玉一样的侧脸，那是文千千第一次看到他把眼镜摘下来……
不对，难道她是个外貌协会吗？文千千飞快回头，托起带着“啤酒瓶”的王亚的脸，开始用力看。
“咦？”王亚愣了一下，没有反抗，仍对方搓揉自己的脸。
不啊，就算戴上了这厚厚的眼镜，她也能完美接收到对方的可爱气息……第一次见面时除了第一眼觉得他有点邋遢以外，其余时间都觉得这个男生很可爱。
“千千？你、你在看什么？”王亚被长时间注视，脸上开始泛起红晕。
就是这个反应，像小姑娘一样的，超可爱了！然后文千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爱……爱酱也很可爱，难不成自己有百合的倾向吗？
陷入爱的问责中，文千千纠结了——自己难道就因为对方可爱就喜欢上了吗？这个理由好单薄，她得想想更多的……更多的……
想着想着，她发现那双眼睛在眼里变得清晰了，清楚到一根根睫毛都能看清楚——对的，她也很喜欢丫丫这小鹿一样的双眼，看上去特别温和无害，可是这样的理由还是要归于外貌协会的范畴啊。
随后她后知后觉地从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清楚对方的双眼，变为发现王亚自己脱下了眼镜……然后在嘴上轻轻的一个“啾”。
啊……
“千千！你！你的鼻血……”在文千千还在恍惚中时，王亚已经转身向搁在不远处的医用胶跑去。
是了是了，屁股，屁股也挺可爱——原来自己是痴汉啊……文千千倒回床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谴责和自我矛盾中。
梁启朝回来后，看着床上的血迹，脸黑了。
还有半个月而已，学校就正式进入假期。
学校进入了假期，预示着飞快运作了半年的文城各种服务业和交通总算迎来了散漫的低峰期。因为人越来越少，只剩下本地居民在活动，再加上一些出去游玩的人，各个职位上的员工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然而就在这么个人心逐渐散漫的日子里，文学院2c班突然出现的转校生！虽然文学院一直不缺女生，但是听说又新的女同学要来，他们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在这千篇一律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了一点变化，就算是小事，也值得瞩目。
“你们好，我叫瑞秋·维斯利，随着工作变动的叔叔来文城居住。”清苑板着脸，心情微妙的对着面前这一群学生做自我介绍。
“来，大家欢迎我们的新同学！”学习委员站在她旁边，率先开始鼓掌，下面的同学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开始鼓掌。
“维斯利同学，请随意找个座位坐下吧……那么，我们学期末的总结班会现在开始……”
为了不要表现得太不合群，导致自己未来的‘上学’时光不好过，清苑强忍着跑到离群众老远的最后一排角落坐，而是坐在了贴着学生群体的后一排。
她不是自来熟，不想挤到这群学生的中间去。
可是，清苑不是自来熟，不代表没有人是。见她在自己后方坐下了，前一排的那几个同学都开始陆陆续续回头打量她。
啊，她不喜欢被人打量……强忍着将兜帽盖上的冲动，清苑对同学露出温和的微笑。
“那个，瑞秋，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坐在侧前方的麻花辫憋不住了，在别人的暗暗加油下，率先展开话题。
保持微笑，清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不要那么老成，捏起嗓子说：“可以呀，你叫什么名字。”天啊，她感觉自己这么说话好恶，如果自己的同事这么和自己说话，说不定她就一拳……
“我叫邓安宁。”
见话题展开了，周围的同学也开始给她报名字。清苑本不想记住这些人的名字，毕竟任务结束后她就会离开这个地方，记住了也没有用，于是她偷懒，只记别人的最后一个字。到时候喊人就在前面加个小，那种名姓式的她就只记名。
“喂喂，后面的，你们声音太大了，开完会再和新同学套近乎好吗？”后面的躁动没有逃过学习委员的双眼，她敲敲桌子提醒道。
那些想从远处溜过来的学生停下了脚步，缩着脑袋回了原位。
那个最后一个字叫宁的家伙似乎是个超级自来熟，她看别的同学都陆续转过头了，于是试探着问：“瑞秋，我能坐你旁边吗？”她指了指清苑身旁的位置。
失算了！她不应该为了不坐在过道旁，所以空处一个位置的。“可以哦，小宁同学。”
“你直接叫小宁就好了。”小宁猫着腰，从前排咻一声溜了过来。“那个，瑞秋同学是新同学，学校给你安排宿舍了吗？”
清苑摇摇头说：“没有，我今天才去见的校长，他说你们正好在开班会，就叫我先过来认识同学了。”
“如果能分到我们宿舍就好了。”小宁笑着说。
这人怎么回事？太过自来熟了吧，让她都有点害怕了。
看到清苑愣了一下，小宁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过了，小心的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似乎太自我主张了……抱歉。”
“没关系。”
小宁摸着自己的头发说：“其实，我的宿舍里都是高年级的师姐，下学期就只剩下我还住在这间宿舍了，如果没有分到新舍友过来，按一个宿舍必须超过一人居住的规定，我可能就要搬去新宿舍住了……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似乎太自私了……明明只是我自己的麻烦。”
清苑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好去处，与其被分到全是人的宿舍，不如她主动点，要求去这个姑娘的宿舍呆，只要两个人，她想做点什么也好回避一点。“那个，你的舍友这是全部都退宿了吗？”
小宁点点头，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动，她开始睁着那对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清苑。
“如果能的话，或许去你的宿舍住也挺不错的。”
小宁咧开一个笑说：“其实学生是可以主动要求入住哪间宿舍的，只要申请通过了就可以了！如果瑞秋你想来，等会我们就去宿管部那边申请吧！”
“嗯，我和我叔叔说一声。”这么回答着，清苑打开独立视域——假眼就是这点方便，她都不需要另外佩戴外置设备了。
“叔叔，我找到宿舍了，你不用帮我安排了。”
过了一会，对面回复：“这样好吗，我好不容易说动校长给你安排了独立的宿舍。”
“我只是个二年级生，安排独立宿舍太扎眼了，这边这个宿舍也只有一个人与我同住，没关系的。”
“好。”
等到批准，她唰一声合起了自己的化妆盒。
“哇，瑞秋你的通讯器好特别，居然是化妆盒型的。”
脸一抽，清苑说：“没什么特别的，这个只是我用旧的通讯器改出来的，新式的家里买不起。”
“瑞秋自己改吗？真厉害，我的也是旧式的，但是我就没那个能力把它弄好看点了。”
脸又抽了抽，清苑感觉对方身上开始冒出崇拜自己的光芒，她轻轻咳嗽一声，说：“还好，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帮忙改造旧式机器的，价格不算贵。”
“瑞秋还自己去逛电子市场的吗？好酷。”
嗯，清苑选择不再挣扎，她稍微开始后悔自己同意搬去同住的决定了。
在另一头，卡特的待遇就没有这么热烈了。他去的时候，正好赶上自己的班级正在做这学期最后一堂演示课。他自我介绍完后，只得到了零星一点掌声，因为多数人都在低头紧张的调整自己的作品，让它处于最佳状态，好从老师手里拿高分。
所以卡特找了座位坐下后，并没有人理他，他也只得到了旁边那个人的一个点头示意。
辛亏他是个懂的自己排解寂寞的人，从这高高的最后一排往下看，他的视线细细观察着同学们的作品。有人上去展示时他也认真听，听到可取的内容他就自己琢磨一下，打算回去和清苑讨论。如此这番下来，这节课他过的还算愉快。
下课后，同学们一哄而散，并没有人注意到沉默的卡特。卡特也不恼，顶多有点不习惯，毕竟以前在军队里，总有一些人会冲上来套近乎，希望他尽快融入集体，和队伍产生默契。而这一点在这里似乎不管用了，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实验进程，除了本来就是合作的拍档，他们似乎没有必要和别人套近乎，或者融入什么集体中。
揉揉头，卡特手腕一震，有人给他来讯息了。
“你好，是琼恩警官的侄子吗？我叫菲力，新班级还适应吗？有困难的话，随时来找我，我答应你的叔叔在你适应新校园的生活中提供帮助。”
哦！着不就来了吗？套近乎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