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美吗？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只可惜面前男子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她的身上。
百里泽抛下她转头离去，徒留她一人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夺眶而出的泪水晕花了眼角的妆容。
……
另一端，温玥婷兴冲冲地跑到万灼华的住处，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轻快的嗓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欢喜：“师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万灼华从未承认过她这个徒弟，但她一口一个‘师傅’喊得却格外顺畅。
“小心台阶。”低缓轻柔的男音无奈而又宠溺地响起。
万灼华依旧一袭白衣胜雪，他是天下鲜少能将一身素衣，穿出如此绰约风姿的男子。见她到来只是轻轻颔首，他继续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炉火，却也忍不住分出三分心思在她身上。
一心多用，于他而言，绝非难事。
“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他添了些柴火进去，这才回眸望了温玥婷一眼，果真见她一张雪白小脸涨得粉红，写满了喜不自胜的笑意。
温玥婷在他面前也不忸怩，落落大方地坦然道：“当然是件好事，师傅，你的药起作用了！他的腿有知觉了！”
说到最后，尾音上扬，她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在为他感到由衷的喜悦。
可这份喜悦，究竟是因为他万灼华的药奏效，还是因为那个男子的双腿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万灼华自嘲般地轻扬唇角，他心中，早有答案。可胸口却依旧情不自禁地一窒，面上如常的神色也笼上一层黯然。
“师傅，这次可要多谢你了。”温玥婷稍稍正色，一脸感激地望着他，“要是没有你妙手回春，华佗再世，这冰蟾之毒如此阴寒，凭我一人怕是无论如何也缓解不了的。”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我也不算是个称职的好师傅。”万灼华微微侧过一边面颊，避开温玥婷望着他的眼神，以免被她看出自己面上并无喜色，甚至犹带着几分失落。
他不止一次地问过她，她究竟是否真的喜欢百里寒。
她给出的答案始终都是模棱两可，带着躲避与嗔怪，就是这样的态度，方才给他留下了一线希望。
可如今他才幡然醒悟，那并非是她不够喜欢，而是出于少女的羞赧与青涩。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她的少女心事吧。
温玥婷依旧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念叨，无比真诚地向他表示感谢。
或许是他太贪心了罢，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感谢。
万灼华低垂着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眸，揭开炉上熬着药的小锅，察觉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这才淡淡颔首，转脸对着温玥婷吩咐道：“你把这些药分成几个小碗，给对面的人家送过去。”
“他们都生病了吗？”温玥婷依言照做，却不禁有些疑惑。
“最近恰是夏季，昼夜时的气温相差甚远，最易患上风寒。”万灼华低声耐心地解释道，“他们几户人家就住在我的对面，平日里在衣食住行房门都关照着我。我又向来不通人情，不知该如何表达善意，唯有相赠几碗汤药，聊表谢意。”
温玥婷恍然，于是用托盘端着药一路走去。
她离开之后，万灼华卸下了面上的浅笑，他怔怔地盯着烧得正旺的炉火，墨黑的眼眸之中跳跃着火光，心中不断泛起酸涩之感。
温玥婷的善良、狡黠、古灵精怪甚至是死缠烂打……一幕幕场景自他眼前如流水般浮掠而过，他却只得垂首轻叹。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会对这个平凡却美好的女孩暗生情愫。
而百里寒，在悄无声息之间，便已成为了他的情敌。
他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千方百计地搜寻那些难得的药材，耗尽心力推演着药方上的每一次变动，而这些默默付出的努力，却被温玥婷用以治愈他的情敌。
万灼华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样为自己的情敌，真的值得吗？
看着温玥婷面上为那个男人绽开的笑容，他是真的生出了嫉妒之心。曾经那个无欲无求的万灼华，如今也已染上了人间的凡尘气息，不再不食人间烟火，而是也沦为了为七情六欲而困惑的痴男怨女。
他脑中仿佛出现了两个自己。
一个一心向善，秉承着医者救人之道，劝告他要尽心尽力地救助伤者；另一个却大感不屑，冷笑连连着道：“给自己的情敌治病？不给他下毒就不错了！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温玥婷嫁作他人妇吗？”
当他想到温玥婷大婚之日，一身锦绣红衣，头戴凤冠珠宝，美得不似在人间；但她身畔站着的男子，却不是他！每每想起这幅画面，他便会忍不住呼吸一窒，心痛如绞。
他到底还是个凡人呐，做不到真正的举重若轻，超凡脱俗。
温玥婷回来时，便见到他正坐在桌前，定定地望着炉火出神。上苍似乎格外厚爱万灼华，让他既拥有一张如玉容颜，又掌握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更加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颗即使勘破这世间一切丑恶，却已然维持着可贵善良的心。
“师傅，你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她歪着头坐在他身侧，浅笑着夸赞他。
万灼华心中微微一颤，原本潜藏在心底的那些心思，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化作一个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他脸上，“为什么这么说？”
温玥婷托着下颌，眼中透出浓浓的回忆之色，任由往事一桩桩在眼前掠过。
“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是你在危难之中救下了我和百里泽。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位公子既生得好看，又很善良呢！”
“后来我拜你为师，虽说你一直都不承认。但在教我辨识药材、熬药煮药时却是尽心尽力。”
“还有刚刚，你因为担心邻家的人，所以特意熬了药给他们送去。这不是善良，是什么？”
温玥婷的话触动在他心底，原本若有所思的万灼华，脑中两个声音交替响起。最后仍然是善良的他占了上风。
他是一名医者，医者父母心，自然要以救人为第一要务。
既然她喜欢的是善良的他，那么他就这样一直善良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