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调护,自去扶持。
沈千暮紧紧地握住了那人大掌,一脸宽慰。到底是见着了。
那人面色蜡黄,身形瘦削,有说不出的心酸难忍。沈千暮见着背过身子又哭了一场。
“你怎的来了?”萧元翊兀自不行,看着沈千暮也瘦了许多,想来是为着他的安危,日夜焦虑的缘故。“只有你么?”
“只有我,为了来见你,当真是九死一生,元翊,父皇殁了!”
“什么?”萧元翊一脸震惊,双眼发直。“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个月了!”她苦笑连连。“我一路赶来,又听闻新皇即将登基之事,想来是要大赦天下,到了那个时候,元翊,你也就有救了,哪怕只是保住性命,也是好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什么意思?”萧元翊一脸惶恐,他本是想着龙跳天门,虎卧凤阙。谁成想,到底落了下风头。“新皇?箫元澈?”
“好似不是!”沈千暮也觉着奇怪,只是想到那箫元澈的好本事,纵使不当帝王,也比帝王逍遥快活。这一生一世,到底是比不得沈千寻了。“是三皇子!”
“老三么!”
萧元翊苦笑连连,“功亏一篑,到头来,我倒是成了一无所得,反倒是要害了自身的人!”
“五皇子这会子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沈千暮拉着萧元翊的大掌,轻声抚慰。“那人才是真正的死不足惜,只是你,元翊,必定是有法子救你一命!”
那小厮见着他们二人难舍难分,一时之间有些怕了。
毕竟这萧元翊这会子还是死囚犯,要是被人传出去,到底带累他们一等。是以那人忙道:“该走了!”
知晓这些人给她见面的机会,已然算得上是恩赐了。是以朝着萧元翊说道:“元翊,我就住在此地三五日,陪着你,莫要忧心,只要命在,就有法子的!”
萧元翊依旧恋恋,看着那人被人带着出去了。
兀自瘫软在地,想到这皇位日后乃是箫元齐的,就心中难受的厉害。想到那箫元齐,早早儿被自家父皇支开京畿之地,若非是箫元澈得来了江山拱手让人,如何轮得到箫元齐?想着那箫元澈如此算计,苦心孤诣,这会子反倒如此作为,愈发猜不透那人心里想着什么。
正所谓是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箫元齐登基之日,箫元澈将那玉玺双手奉上。
那萧宁硕只道是玉玺失窃,未曾料得,这劳什子早在箫元澈手里。
一切顺遂,又得了三五个忠良大臣。沈枫依旧是当朝丞相,毕竟是无功无过,到底难为。
早先时候听闻大皇子萧元翊屯兵百万,其志不小,不可不图。偏得现如今,碌碌无为,朝不保夕,着实可怜,念及皇室血脉,又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将萧元翊除去皇籍,贬为庶人,再不可踏入宫门半步。
箫元澈知晓这人到底仁义,并不多话。今时不同往日,箫元齐已然是新君。
“七弟!”箫元齐朝着箫元澈看了一眼。“这皇位名是我的,实是你的!”
“皇上莫要胡话!”箫元澈依旧坐在一边,紧紧地攥着沈千寻的小手,轻咂了一口子茶水,面如平湖。“从未有过这样的说法,我志不在此!”
“知晓七弟淡泊,只是我什么都未曾做过,好端端的就得了一个皇位,到底叫人颓丧!”
“机缘如此,与人无尤!”
“我想着赦免萧元翊,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箫元澈苦笑连连。
这人初登皇位,下了赦免之令,纵使是他有什么想法,也断然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索性摇了摇头。轻声道:“此事我心中没有什么想法,依着你的就是了。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叫那人换个活法,日后见少别多,无所谓的!”
沈千寻想到因着那人阴狠毒计,算计了自身孩儿,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想到那人现如今身陷囹圄,日后也没了皇子身份加持。贬为庶人,生不如死,倒也不想着要他性命。姑且叫他苟活于世,好生体会这世态炎凉,倒也要得。
白海棠挺着孕肚,坐在一边,眉眼低垂,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那萧元章该当如何?”
“现如今那人跑到齐国,又成了南昌王龙渊的亲生孩儿,咱们这会子却是动不得他了!”箫元澈知晓此事之时,也颇为惊骇,而后翻来覆去想想,倒也觉着寻常。依着张宁九的好本事。这样偷龙转凤,倒也不难。只是那时节萧宁硕对那人十分宠爱,半点不曾知晓。也怪不得旁人。
这会子落得如此境地,固然可怜些,却叫人兀自欢喜。那萧宁硕死时,知晓一切,可会念及他母妃当年好处?不得而知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皇上,这日后就是你的事儿了。我若是得空儿,必定帮衬一二,若是不得空闲,还是要皇上自己动手安排!”
“也罢,也罢!”箫元齐知晓箫元澈脾性,苦笑连连,看着那人搂着沈千寻,兀自去了。
“海棠!”箫元齐走到海棠身边,看着她低垂着眼睑,也不知是想着什么,倒是叫他愈发忧心起来。“海棠?”
白海棠知晓这人心思,轻声道:“你莫要管我,我心里自有计较,我是答应了你的,断然不会叫你为难,三郎,只愿你真心不改,莫要辜负,这皇帝大抵都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你知道我的,我受之不住!“
“我不会的!”箫元澈颇为爱怜,蹭了蹭那人面颊。“我早说过,得你你人,幸甚!”
沈千寻任由箫元澈将自己带出宫门。
见着他一脸沉肃的模样,轻声道:“元兮,怎的不欢喜?”
“想到当初母妃也不知是受了多少磨难,终究还是殁了,这深宫里头的女人,大抵可怜,大仇固然得报,心里却没有多少欢喜,反倒是空落落儿的,奇奇怪怪!”
“这也没什么稀奇!”沈千寻应了一声,依偎在那人怀里。“日后都有我陪着你,莫要忧心,可好么?”
“自然是依着你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上了马车,往月凝宫方向去了。
等到圣旨传到京兆尹,已经是四日之后的事儿了。那沈千暮本是心急如焚,听着有圣旨传来,更是心跳如雷,生怕是些不好的消息,那时节,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等听着是要赦免萧元翊的死罪,沈千暮喜不自胜,忙不迭地作揖行礼谢恩。未曾想到,还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好日子。
萧元翊看着那圣旨,心有不甘。就这么没了皇室身份?他本是个矜贵的人,他的母妃,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不过就是早死了些,何以叫他落得如此地步?
“为何叫我没了皇室身份?”
“知足常乐,保住性命已然难得!”柳如惕冷冷地朝着萧元翊觑了一眼,他有生之年,最是看不惯卖国通敌之人。
萧元翊本想辩驳,又怕回到那阴暗潮湿的牢穴之中,索性作罢。念着这人身上有伤,柳如惕大发善心,收容几日,只说是等到天气和暖一些,再往汴京城去。
正所谓是青惜峰峦,黄知橘柚。萧元翊念及往日荣华,好似南柯一梦,这会子已然是梦醒时分。
又见着一边的沈千暮,春山滴翠,秋水凝眸。眉眼之间,柔情款款,乃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萧元翊兀自想着,这世间女子,不消晓尽描鸾刺绣,男子也莫要通彻三教九流。若是做一对寻常夫妻,到底安稳和乐,这一遭浮光掠影,叫他彻底失了心智。纵使是心中怨怼莫名,却也不敢造次一二。
这天下易主,竟然成了箫元齐的。
这乃是他当初,最小看之人。
偏得现如今,是他当了天下之主。他倒是成了阶下囚了。果然是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