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看到了数十年之前的往事。
柳如云出自小门小户。
当初她爹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太守，只是官风清廉，受人景仰。那时，她还处于韶华妙龄，嫁给当朝丞相爷，又是何等子荣光？百里相亲，都在送亲的队伍后头，言笑晏晏。只以为她这是得了良人佳婿，一生一世免她惊扰烦忧。
未曾料到，这才不过刚刚开始。
丞相府里头，还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大夫人。自她嫁入丞相府中的那一日，就不受待见。日日饱受折磨。
她欢喜外头的荣光，见着那沙尘飞扬蔽日也只觉得万分欢喜。她日日等着沈枫回府。他年轻有为，刚正不阿，那时候，乃是真正的为了民众谋求福祉，乃是一个至好不过的大人物。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
残局已然成了大夫人一手造就的定局。沈枫对她的宠爱，也不过三两月的光景，而后这府上又多了数位侍妾。她被彻底遗忘。她日夜难魅，好容易得了一个孩儿，偏得还**人所害。
她心口发疼，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说不出的悲凉。
命途之上，洪水滔天，那洪水上头，又有一路的白纱灯笼。里头燃着青灯，忽而出现一个偌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她双手合十，猛然多了一串佛珠了。
什么大彻大悟。她也不曾，只是心中愈发平和，嘴角噙笑。
“千寻！”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千寻！”
沈千寻双眼通红，在床边守了两日两夜，铁铮作法，见着这人面上时而欢喜，时而忧愁，心也跟着拧了起来。她见着颇有些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家亲娘。
“出来了！”
正自想着，就看到一个血红的虫子，从柳如云的鼻腔里头，缓慢蠕动出来。沈千寻只觉得浑身发颤，胃里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
“好恶心的东西！”她怔怔地看着，等到铁铮收了那蛊虫，忙忙帮着柳如云擦了擦脸。
也就是因为那么一些东西，柳如云才这样痛苦难当，怪不得了。
“好厉害！”铁铮将那小东西，放在一个铁器皿之中，看着在里头拼命蠕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只怕是那母蛊也是这样，来回蠕动，痛苦难当。那下蛊之人，一定聊不到他能将蛊虫逼出来。这时候，痛苦的乃是下蛊之人。“这样大了！”
云欢凑上前，眉头紧蹙。
“这东西一旦是到了人的身体里头，也不知道人是有多么难受呢！”
“可不是！”铁铮微微颔首，“当初我娘曾说起过，这些蛊虫，若是顺从母蛊牵引的话，最是磨人，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云欢并不做声。她对巫蛊之术，了解的并不透彻。一来是因为浔阳云家对巫蛊之术并不倡导，她学的乃是最纯真的云家药方，二来，巫蛊乃是苗疆之术，他们这里的人，对这东西也是知之甚少。只是通过此事，她倒是愈发明白了。这些东西，到底还是要了解一二的。免得日后惶恐。
面对自己并不十分懂得的东西，竟然会这样手足无措，如此可怕。
“日后，你教我？”云欢朝着铁铮讪讪一笑，“日后你可不必再叫我一声师父了。咱们互相教导好了！”
“好极！”他满脸欢喜，“若是师父不嫌弃，我自然是愿意的！”
沈千寻呆呆地看着柳如云的脸，长叹一口子浊气，也不知道这人忍耐了多久疼痛，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们封锁了拾锦苑三日，倒是不曾听人通禀说是沈枫前来。也着实伤人，正所谓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人恁的狠心，就这样不管不顾，偏得这柳如云对他还是一片痴心，何苦来哉？真是叫人觉得不值！
“娘！”沈千寻紧紧地握住了那人的小手，说不出的心疼。
或许，这个时空很多女子都是这样，痴心绝对，但是又不被珍惜。
沈千暮那样坏，不也是对萧元翊真心真意的么？只是也不见得那人对她有多少真心。
呵，女子！
揽月轩。
一地狼藉。
那人满脸是泪，狠狠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娘！”沈千暮看的呆了，哪里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吃酒吃的好好儿的，就开始止不住地发狂，看着那人口吐白沫，说不出的骇人，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小手，紧张的了不得。
这好好儿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娘！”沈千暮彻底被吓到了，刚巧沈枫进门，想问大夫人关于城南地皮的一些琐事，哪里知道，一进门，就见着大夫人抽搐不止，满嘴白沫；。
这是为着什么缘故？
他呆愣原地，又见着沈千暮满面是泪。
“爹爹，赶紧找大夫吧，要不然的话，娘肯定就要完了！”
他也不敢唐突，慌慌张张派人找了大夫来。
要是一般的疑难杂症，他们自然是不怕的，偏得这个症状，他们从未见过，一个两个的都束手无策。一时之间，揽月轩里头纷纷然。一个个的都面露难色。
“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沈枫气愤难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刚巧在城南那头又有人来扯皮，他好容易才开了一个赌庄，生意做得这样大，不想出半点差池，这才想着来这揽月轩，好好问问大夫人。偏得这人又犯病。
总不能去问信阳候。
“爹爹，千暮不知！”沈千暮泪眼盈盈，“方才还好好儿地吃着酒呢，哪里知道，好好儿地就成了这副模样！”沈千暮愈发悲哀。这毕竟是自家娘亲，又是她唯一的靠山，自然担心的很了。“爹爹，这可如何是好啊！”
“哎！”
这些太医全都束手无策，他们也不是医者，不也只能这么看着么？只是这也病的蹊跷，突然之间就犯了病。
着实奇怪的很。
“那酒水？”
“酒水饭菜都没有问题！”沈千暮长叹一声，“娘吃了的，我也跟着吃了，若是有什么事儿，也决计不会只有娘一个人病了！”
真是蹊跷的很，她怎么都想不出这是为着什么。按理说，是决计不会出事的才是。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
“爹爹，这该如何是好？听闻下午外公还要来呢！”
信阳候么！
只怕是等到那人来了，这一切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况且，这还跟他没有半点干系。
“这可如何是好！”他看着床上依旧是在抽搐着的女人，悲哀更甚。以前她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加上是信阳候的独女，也有不少人权贵子弟登门求亲的。今时不同于往日，到底是变了。
“等你外公来了，你实话实说便是了，不要隐瞒！”
这是何意？
沈千暮微微蹙眉，“自然是要说实话，偏得这样多的大夫都这样束手无策，要不然，让三妹妹身边的云姑娘来试试？那人乃是神医啊！”
“云姑娘乃是七皇子身边的人！”沈枫颇有些芥蒂，“怕是不大容易！”
“那也总要试试吧！”沈千暮愈发觉得悲凉，若是没了自家娘亲，日后又该如何？她完全无法想象。“爹爹，若是爹爹出面，三妹妹必定不会拒绝，云姑娘再怎么心高气傲，也不会不听自家主子的话，是也不是？”
话虽如此，却也艰难。
“也罢，姑且一试！”
拾锦苑。
柳如云安躺雕床，沈千寻紧紧地握着那人的小手，万分心疼。这样柔柔弱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那样的折磨。
方才那蛊虫，她见着都觉得心惊胆颤，偏得，那东西还是从自家娘亲的身体里头出来的。下蛊之人，其心可诛。
“小姐！”小喜忙忙跑了进来，凑上前，“小姐，老爷来了！”
这会子怎么来了？
还没等沈千寻觉得奇怪，就见那人进了院子。此时的柳如云需要静修，她怕那人叨扰，朝着旁边的箫元澈睨了一眼。
“无事不登三宝殿！”
可不是！
一出门，就听到沈枫着急忙慌地说道：“七皇子也在，刚好刚好，大夫人好端端的病了，要死要活，那些寻常大夫，百无一用，云姑娘乃是神医，可否让云姑娘救上一救？”
沈千暮跟在后头，见着又有箫元澈在一边站着，生生地把将要冲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
这箫元澈不拘于俗，凡事都随性的很，她招惹不起。
“什么？”云欢目光灼灼，依着铁铮的意思，这分明就是下蛊之人的反噬，果然是大夫人，呵，“只怕是云欢没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