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暮轻轻地敲着桌子。
一双手被染了鲜红的豆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十分晃眼。
大夫人倒也不管那些什么巴特蛇毒之类的东西，只要是可以让沈千寻一命呜呼，日后的好日子，可就算是真的来了。毕竟，沈千寻诡计多端，比之柳如云，不知道难对付了多少倍，她早就看不惯那么一个人了。现如今有了这样的好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了去。
都可以想象到，若是沈千寻就这么没了，柳如云该有多么伤心，指不定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呢！
想想都叫人高兴的很。
她骇笑，一张脸满是狰狞。自家爹爹被白白断了一指，敢怒不敢言。这就已经足够憋屈，若是这一次让元凶殁了，也算是造化了。
“千暮，若是这一次成了，你的好处，只会多不会少，你可明白了么？”
“自然知道！”沈千暮冷笑两声，“娘，日后，可全都是咱们的好日子了！只要沈千寻没了，咱们日后可就顺风顺水多了！”
她只觉得十分宽慰。
只是到了第三天，就听着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这几日连下大雨，汴京城里烟雨茫茫，天也阴沉一片，好似是没了天光。
尚书府。
“直说无妨，这伤，还能治愈么？”户部尚书白潜政满脸子凄惶之色。本来就指望着这么一个女儿，日后可以官居高位，让白家也可以名载天下，只是现如今看来，只怕是不成了。
燕国头号神医云溪朝着那人拱了拱手，沉默半晌，一脸难色，“好起来是不难的，只要是按照我的方子敷上一个月，也就好了，只是那痊愈的只是肌肤之伤，但是容貌，应该是不能恢复了，这也不是我云溪无能，就算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是束手无策啊！”
云溪已经足够厉害了，白潜政呜呼哀哉，坐在一边，又听着那云溪说道：“说来也怪，一个闺阁小姐，还能招惹到什么大人物不成？怎么就叫人毁了容貌？这倒也罢了，那些刀伤本也是可以治愈的，偏得又多了许多连我也瞧不出来的毒，那毒随着日子只会愈发沉淀下去，那张脸，不仅仅会留下刀疤，只怕还会变成黑紫色。只怕白小姐接受不了。暂时还是不能告诉她的好，那铜镜，也不能给她！”
白潜政听着心惊肉跳。
他为官数年，自然也知道为官之道到底如何，这些年来，步步惊心，明哲保身，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还能得罪谁，叫他们下了这样的狠手来。心中惴惴难安。看着云溪的眼神，多少带着一丝丝的感激。
若是一般人请他，他都未必出山的。
“多谢了！”
“不妨事，若是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白潜政微微颔首，就见着云溪身姿飘然，出了门子。
“给我铜镜！”
白语凝知道，自己这张脸必定是毁了，那疼痛，直挠心肝。
由着皇室的规矩，这身体发肤不得损伤，若是有一星半点的损伤，都是不能嫁入皇室的，若是这脸上落了伤疤，日后跟七皇子箫元澈的婚事，怕也是吹了。她越想越觉得焦灼。
看着那些丫头跪了一地，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愈发觉得奇怪，也是认定了，自己这张脸，只怕是出了大事儿了。
“韵儿！”她朝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韵儿狠狠地觑了一眼，“韵儿，你是我买来的丫头，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这也是不消说的，难道说，现如今我让你办这么一星半点的小事，你都不愿意了不成？”
韵儿看着那原本花容月貌平添了数刀鲜红的疤痕，只觉得触目惊心，心中发颤。这副模样，就算是他们这些丫头都不敢直视，况且还是她自己呢？但凡是个女子，对自己的容貌都十分在意，白语凝这些年来受人吹捧，自然是因为一身才气，但是跟那绝世容貌也是割舍不开的，现如今成了如此模样，只怕那人无法接受，做出什么傻事来了。
“小姐，还是等过几日再看吧，过几日伤口好些了，再看也是不迟的！”
“呵，韵儿，难道是平日里头我待你太好了吗？现如今，我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韵儿忙不迭地磕了两三个响头。
“小姐，韵儿对小姐忠心耿耿，只是这也是老爷下的死命令啊，若是韵儿这么做了，只怕是会被老爷责罚！“
“难道说，你只怕被老爷责罚，就不怕被我责罚了？”
最终，韵儿还是妥协了。颤颤巍巍地拿着铜镜，还没送到白语凝的面前，就瑟瑟发抖，难受的很。
不论是谁，都在意自己的容貌，况且还是白语凝呢！她愈发觉得凄惶，还没来得及犹豫，就被白语凝给抢了过去。
“啊！”
白语凝狠狠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一声尖叫，冲破苍穹，划破了这淅淅沥沥的雨幕，那张脸，那张脸！犹如鬼魅一般。刀痕纵横交错，从额头蔓延到下颌，甚至是要到脖颈，她伸出手，可以摸到那些疤痕的轮廓来。好似是鲜红的蛇信子，狠狠地匍匐在她的脸上，怎么赶都赶不走。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都不敢认自己了。
那还是自己吗？
那还是她白语凝么？
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白语凝满脸是泪，那些侍女又别过身子，战战巍巍的跪在地上。
这汴京城的人，曾经说过，她白语凝乃是这汴京城的第一美人。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沈千寻是谁。那不过就是一个痴傻之人。她被指婚给箫元澈，白语凝是不在乎的，想着，那不过就是一个傻子，跟她没有半点可比性，就算是个正常人，也比不过她。她是第一美人啊！
可是现如今，大街上寻常一个女子，只怕都会比她美艳几分。
她成了这汴京城的第一丑女了。
“不，滚，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韵儿本还想着再说几句安慰的话来，只是见着白语凝这样伤心癫狂，忙不迭地朝着那些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侍女鱼贯而出，顺便掩了门子。
白潜政刚走过来，就看到那些侍女身子抖如筛糠，看样子是受到了惊吓了。
“小姐醒了？”
“老爷！”韵儿直直地跪在地上，“韵儿有罪，方才小姐问韵儿要铜镜，韵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给了小姐，现如今，小姐心思悲恸难当，哭得不行了！”
“你！”
一听这话，白潜政忙忙走了进去。
那玉色青釉灯打着幽幽的光亮，地上匍匐着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子，等到她抬起头来，连带着白潜政都被吓了一跳。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看着着实吓人的很。
这是他原本第一位培养的女儿。
“语凝！”白潜政走上前，轻轻地搀扶起白语凝，轻声道：“语凝，爹爹请来了云溪神医，想来是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帮着你医治好的！”：
呵，医治？
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还能怎么医治？
她依稀记得，前日雨夜，电闪雷鸣，她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幽香。原本还以为是韵儿那丫头帮着自己换了香料。那三角金銮炉里头，也放出缭绕的烟气，可是她甫一走进去，那烛光暗闪，迅速沉甸甸地扑腾下去。
不一会儿，她就瘫软在地，人事不知。
第二日一醒，就见着满地鲜血，已经凝固了，她脸上也疼痛难忍，血糊一片。若非是及时救治，只怕是这条命，也是一命呜呼了。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这样跟她过不去？
她平日里头与人为善，怎么会有如此厄运？
“爹爹，我一定要让害我的人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