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天字号雅间，有一行人，我觉得不太寻常。”
谈起正事，何廷玉容色严肃。
“怎么说？”
“对方带着帷帽，虽然不能知道是何人，但总觉得对方身份不一般。对了，那人还特意叫了燕婉进去。”
何廷玉认为，谢姝年纪不大，可看人眼光还是有的，她说燕婉有问题，现在，他也开始觉得燕婉不大对劲了。
“还有这事儿？”
“嗯。”
“继续盯着。”
谢姝抿唇，想了想，还是嘱咐道：“这事儿，暂时不要告诉上官少陵。”
何廷玉点头，想起刚刚一不小心瞄见的某个人，脸上又现纠结，“姝小姐，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
“此次客人之中，应该还有皇子浔。”
何廷玉本来觉得传言不可信，可是，谢姝好像提到皇子浔就一脸烦躁，再加上他听过莲姨提起皇子浔几次派人跟在谢姝身后过来玉仙楼，他觉得这两人关系绝对不简单。
最起码，以前肯定有猫腻。
谢姝沉默良久，正待何廷玉还想说什么时，下面炜彤的表演已经结束，莲姨说了一通祝词之后，突然，黑暗来临，全场寂静。
“不用管他。”
轻声说了一句，谢姝束紧腰上的天蚕丝，一脚跨上栏杆，双臂展开，脚尖一蹬，整个人便如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直直坠下。
人工移动的琉璃灯照在她身上，在黑暗中，众人只看见一道如妖似仙的红衣美人从远处而来，她身姿缥缈，脸覆红纱，眼瞳如墨，眸光流转间，也是那魅惑众生的美。
“铮！”
一道琴声起，那跪伏在地好似断了翼的红蝶仿佛受了惊吓般微微颤动。
“铮！铮！”
红蝶缓缓弯腰起身，可每一次起身，都好像极为痛苦。
“铮！铮！铮！”
几道凄厉琴音响起，如红蝶内心在呐喊，蓦地，伴随最后一声琴音，红蝶猛地直身仰头，红纱水袖在她手中舞出晃目水波。
如血般的红色，就好似红蝶正在她的血湖上面跳舞——这是最后一支泣血之舞。
琴声淙淙，如泣如诉，哀鸣不绝。
那个妖娆的女子啊……
魅惑的眉眼间是缕缕凄绝——那是反抗命运，却最终失败的哀伤。
蓦地，琴声高昂，那只红蝶双臂抱肩，单足疾速旋转。
她缓缓飞起，红蝶好似成了秋风中的枯叶，在风中，不断地旋转……旋转……飘零……飘零……
琴声渐消，待众人从如痴如醉的梦幻舞姿回神时，台上早已没了那只红蝶，只余下一条红色水袖，证明之前有一只折翼的红蝶驻足。
“红蝶！”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其他人争相大喊——
“红蝶，红蝶！”
“莲姨，把红蝶叫出来，我出一千两买她一夜。”
“一千两也敢在这瞎叫唤？哼，我出五千两，莲姨，快把她叫出来。”
“我，我，我出一万两！”
一个青年突然站起身，举手焦急喊道。
所有人都看他，就在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
“老朱，你个死结巴，现在都敢拿你家老底出来包人了？你不怕你家河东狮把你下半身都阉了吗？”
“我不，不要你管，我，我……”
“别你你你的，赶紧滚回家抱你家河东狮去。”
众人一瞧，原来这说话人还是坐在老朱旁边的人，瞧起来二人关系还不错，如今这样，看来还是为了美人，兄弟反目成仇了？
果然，就在众人这般猜测时，那青年也站起身，对莲姨道：“莲姨，我出五万两，应该没人比我多了吧？快，告诉我红蝶在哪儿，老子自己去找她，你们这些玩意儿就眼红去吧！”
说着，青年不待莲姨说话，还自个急切起来了，好像他已经知道那只红蝶必定是他盘中餐了。
“宋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红蝶已经被人包了。”
莲姨笑容得体，哪怕身处风尘，她也有不俗之处。
此时，莲姨看着眼前十八九岁的面容俊逸，却脸泛虚浮的青年，想起之前谢姝对自己说的话，“宋执益是天生的色胚，他一定会自动送上门，到时莲姨只要认准了他，事情保准能成。”
“被谁包了？”
宋执益兴奋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莲姨却不卑不亢，“贵人身份尊贵，奴家不可乱说，还请公子恕罪。”
“别不是骗人的吧？！”
宋执益此话一出，不少人皆面露疑色。
他们知道这玉仙楼以前是打着卖艺不卖身的名号的。
莲姨道：“这个不会，咱们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信’字，只是那位贵人出价高，红蝶自然归了他。”
“你所谓贵人出了多少银子？”
宋执益仍旧不死心。
莲姨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道：“一百万两……”
“本公子可以出一百一十万两。”
虽然这对于尚书府而言，有点困难，可是，他姐姐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娘娘，所以，这就是小钱而已。
宋执益兴味盯着莲姨，好像想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然而，莲姨不过微微一笑，道：“宋公子，那位贵人指的是黄金——”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莲姨重复一句，“他出的是一百万两黄金。”
“……”
宋执益一噎，有些认识他的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可不认识他的人，却是尽情嘲笑了。
宋执益脸色极其不好看，就想砸场子，莲姨装作不知其意，对他满含歉意道：“宋公子，咱们楼里红蝶姑娘虽然被包了，可还有其他姑娘等着您呢！您是不知道，您就只坐在这儿，就勾了我们不少姑娘的魂儿了。”
不得不说，莲姨极会说话，只三言两语就让宋执益消了离开的念头，“哼，今儿个你楼里姑娘要不是个好的，老子我砸了你们玉仙楼，让你们重新关门大吉。”
“瞧公子说的这话，这好与不好，还是试过才知。小庄，带宋公子去最好的房间。”
“莲姨，来者是客，你怎么能只管宋公子，不管我们这些人呢？”
“各位爷真真说笑，奴家岂是那等厚此薄彼的人？大家都有，今晚，包你们满意。”
回到三楼角落处的谢姝一边解腰上的天蚕丝，一边听下面的对话，当听见宋执益表示要砸了玉仙楼时，她眯起双眼，眼中利光闪过。
“看来，这烟火场所中，有段时间不会离开红蝶话题了。”何廷玉摇头感叹，她这一舞，确实足够震撼。
只因她的舞不是单纯的舞，而是舞出了所有沦落风尘之人的心声。
“没有如此效果，我又何必费力去做呢？”
哼了哼，腰间天蚕丝解开，她转身离去。
何廷玉摇摇头，想起一事，倏地看向谢姝离去的方向，心突地颤了两颤。
应该不会有事吧？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不会的！
何廷玉肯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