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湘痴痴望着封浔的背影,泣不成声。
“喻湘,你——”
羌莫见她如此,心里也极不好受,想开口劝慰,喻湘却一下用力扑进他的怀里,本就受了内伤,他下意识地想避开,可喻湘却抱得紧。
虽然难受,他还是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羌莫,你,你说子烬是不是忘记他最艰难的时候,是谁救了他了?”
喻湘到现在都还记得,在那巍峨的冷宫中,有一个八岁的男孩奄奄一息地躺在墙角下。
十岁的她,见那个男孩遍体鳞伤,心生不忍,又听他一直无意识地喊“饿”,她犹豫半晌后,跑去她姑姑宫里,偷了一碗饭过来放到这个孩子身边,就离开了。
那时候,她想,如果这个孩子得救了,也算他命大;如果没有得救,只能说他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可后来,她再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他真的得救了,而且啊,她发现那个男孩真的很好看,只一眼,就让她如飞蛾扑火般喜欢上了他。
“殿下恩怨分明,他说过会报恩,那就一定会这么做的。”
在这点上,羌莫自认为自己对封浔多有了解,否则,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喻湘呢?
毕竟如今的封浔身份地位不同以往,武功高强的他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即是杀手。
“可是,可是——”
喻湘哭得厉害,有些话,她难以启齿。
可是,她最希望的就是用那个恩情换得在他身边的一席之地啊……
羌莫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女子的肩膀,十分温柔。
曾经的遭遇,令朝气蓬勃的他落入黑暗,变得无情。可是,他却在看到怀中女子的第一眼时,就忍不住陷入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面。尽管,这双眼睛看的永远是别的男人。
羌莫想起封浔刚才的话——“她,不值得你喜欢”。
其实,没什么所谓值得与否,全在于他自己是否愿意如此。
就好像殿下,不管姝小姐如何待他,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喜欢她。
“如此,本殿和你之间,除了利益,再不存任何恩情”——恍惚间,耳边再次响起封浔不容置喙的决绝之言。
羌莫也不知心里是何感受。
封浔是他离开那个地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如今的唯一一个朋友。
那一天,他茫然行走于天地之间,不知天大地大何处是他家,可就在这时候,郁郁葱葱的草丛中却传出响动。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却发现一个十四岁的精致少年郎倒在血泊中。少年半昏迷之际似乎也看见了人影,他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对自己说了一句“救我,从此欠你一命”,便直接晕死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救了少年。
从此,他便跟在少年身边。
少年不仅风流出尘雅致矜贵,还生了一副玲珑心肝,生动有趣,他们之间,不似上下属,也不似寻常的合作者,他们更像是可以把酒言欢的挚友。哪怕多数时候,自己默默无言,可少年没有不喜,反而不厌其烦地在他面前嬉笑调侃。
如今……
羌莫的手未停,盯着染了他血的墙壁,眼中神色异常坚定。
……
要说过完年后,这燕京城中有何大事,莫属于玉仙楼重新开张之事了。
哪个男人不知道燕京有四处烟花之地——万花楼、春风轩、红粉阁、玉仙楼。
前些日子,又有多少女人知道这四处圣地即将变成三处了,若问为何她们会了解得如此清楚,那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们这些个妻子找回了自信。
瞧瞧,这外头的野鸡终究就是野鸡,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她们这些个家养的。
玉仙楼的倒闭,让她们相信其他烟花之地离倒闭的日子也不远了。
可现在,那明明就要关门大吉的玉仙楼又要起死回生了?
这不是耍着她们这些家养的玩儿吗?
她们家养的可不会输给那些野鸡。
因此,家养的妻子小妾们不约而同地宁愿让夫君去其他三处,也软磨硬泡耳提面命不准他们进玉仙楼的大门。
然而,普通男人天生就有那劣根性,原本还没那念头,可你不让他去,他就偏偏想去见识见识。
所以,这些个男人在家里嘴上应得快,可出了家门,转脚就往玉仙楼的方向去了。
因而,今日的玉仙楼可谓座无虚席,观者如堵啊!
何廷玉站在四楼处观察下方——谢姝身份特殊,这一楼层,被他和莲姨二人打造成专属于谢姝的地盘。
好一会儿后,何廷玉突然问:“姝小姐,今日情形,你早有预料?”
“廷玉看出什么来了?”
谢姝坐在梳妆台前,莲姨正在帮她盘弄头发,而与她形影不离的两个少女,一个坐在桌上唉声叹气,一个站在旁边忧心忡忡,两人一起看着谢姝,两双眼睛写满不赞同。
“玉仙楼本就没什么名气,即使重新开张,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人来。所以,这几日,我们都在着重讨论如何以更好的形式宣传玉仙楼开张之事,可你却说不必紧张。”
“嗯,继续。”
本就肌肤细腻白皙,她也不喜涂脂抹粉。不过今日情况特殊,想了想,她打开抽屉找到孔雀翎,沾了特质的石墨汁,往眼角处轻轻勾勒几笔。
顿时,明艳至极的女子变得妖艳惑人。
不可否认,那轻轻几笔,让她褪了稚气,添了成熟。
何廷玉也怔了怔,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也仅限欣赏式心动,他是理性之人,深知他们俩根本不可能。
“之后,你就吩咐楼里的丫头们专门去胭脂水粉、成衣铺子等地,故意说起玉仙楼重新开张一事。”
“那你可知,我为何让她们去这些地方,而不是其他地方吗?”
“已经说到这儿了,这自然不难猜,因为这些地方惯常都是有钱人家的夫人才会到的地方。”
“嗯,你说的都对。不过,没有奖励。”
不好转头,谢姝向何廷玉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何廷玉好笑摇头,看到她身上的妖娆红衣,他又有些纠结。
“姝小姐,你,你真的要自己上场?”
“当然,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可是,若是被人知道了……”
她真的太大胆了,居然做出这种决定,若是叫威远侯府的其他人知道了,她可能不会有事,但他们这些小喽喽,可能会死得很惨。
谢姝随意摆手,“怎么会被人知道呢?我不说,你们不说,簪玉她们也不会说,就没人知道啦!你就放心吧!”
何廷玉瞥了眼旁边苦大仇深的两个人,清秀的俊脸上也不由添了两分愁苦。
哪能放心啊!
他真怕他把心放下了,连命都放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