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来了。”
封浔赶到山下的时候，彦鸿和柏舟已经带人在官道等着他了，而这些人，全是跟随他多年周旋于朝堂与江湖之上，最亲近的属下。
封浔扫了一圈，目光一顿，冷声问：“影一，你怎么在这里？”
影一与其他人做同样装扮，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本来已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想仍然被封浔发现了。
他低头，“殿下，姝小姐身边已有暗卫保护，属下想和兄弟们跟随殿下一同去……”
“回去。”封浔没有等他说完，便已打断。
“殿下。”
“本殿让你滚回去。”
一听封浔如此严厉，影一不敢再踌躇，低头应道：“是，殿下。”
封浔不再看他，解**上雪色大髦，换上柏舟手中的滚红边黑锦披风，带上兜帽，接过彦鸿递来的黑金面具，戴上。
正想上马时，却听影一突然道：“殿下，那群人不简单，您还没有将姝小姐娶回去，请您万万小心。”
众人一愣，许是都没有想到影一会说这种话，尤其是影子二到十等人，掩在黑巾下的嘴巴大张，几乎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
彦鸿忍笑，凑近柏舟，道：“看不出这个只会喊打喊杀的小子，记了几天姝小姐的生活琐事，现在都学会拿殿下的软肋说事儿了。”
柏舟：“……”
影一的语出惊人，封浔却没有任何惊奇。
对一个男人，他为什么要有其他情绪呢？
只是，影一提到谢姝，这令封浔面具下的线条明显不自觉柔和下来，他留下一句“回去看好她”，便利落翻身上马，甩鞭打马离去。
“走。”
“是。”
十三匹千里良驹不过片刻间，就已消失在官道尽头，只剩下滚滚沙尘，在冷风中静静飘扬。
……
谢姝送走碎碎念个不停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的路迦之后，就已返程回侯府。
进了城门，又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去林嫂的成衣铺子了，兴致一起，让侯府下人先把马车赶回去，她则带着簪玉和微芳走在街道，前往那个较为偏僻的成衣铺子。
不想，走了一段路，却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眼前男人身着玄色锦衣，腰间佩玉，身材伟岸，容色冷峻，剑眉入鬓，鹰眸深邃。
樱唇微翘，现出一弯合适的弧度，礼貌却也带着淡淡疏离，谢姝上前打招呼，“王爷，好巧。”
“巧也不巧。”云楚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面无表情，他指了指楼上，道：“本王看到你，特意下来的。”
谢姝一愣，抬眼瞧去，明了他的意思。
刚刚云楚定是透过一品轩二楼雅间的窗户瞧见她从不远处过来，随后又下来在这里等她了。
“王爷找我有事？”
“你这是要去何处？”
“先前认识一个成衣铺子的大嫂，这会儿没什么事，想过去看看。”
谢姝微微一笑，倒也不隐瞒自己的行踪。
瞧见云楚似乎没什么说的，但又没说要离开，眼眸弯弯，她问：“王爷可要随我一同去瞧瞧？”
“可以。”云楚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仪貌不俗的二人并肩走在街上，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谢姝脚步一转，进了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之所以为小巷，是真的很小，只容两个人肩比肩较为艰难地穿行，若是一个体积庞大的人物，或许走到中间的时候，还会卡住身体。
云楚跟在谢姝后面，见她熟门熟路，畅行无阻，待终于走出小巷后，面前现出宽阔巷道，四周却少有行人。
云楚眼神微讶，“你常常出来？”
“嗯？”谢姝转眼瞧他，不解问：“王爷为何如此认为呢？”
“你对燕京巷道很熟悉。”
云楚指出他的发现，可谢姝闻言，却揶揄问他：“那为何不能认为这是因为谢姝天赋奇能，脑子异常聪明呢？”
云楚：“……”
默默跟在后面的簪玉和微芳：“……”
二婢默契抬眼偷偷瞄了眼云楚，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她们家小姐时不时冒出点恶趣味，不熟悉的人，可能还是得吓一跳，甚至有可能怀疑眼前少女不是被人掉包了，就是鬼上身了。
“其实，出来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谢姝直视前方，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云楚沉吟半晌，他蓦地开口说道：“你确实很聪明。”
谢姝闻言，似觉稀奇，偏首讶然瞧他，却听云楚一本正经道：“如果不聪明，没有好记性，你身为女子，十二岁以前又在桐州，不可能记下这些小路。”
谢姝噗嗤一笑，眼含戏谑，“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得王爷这般肯定吧？”
云楚看着她，认真道：“聪明就是聪明，愚蠢就是愚蠢，本王从不妄言。”
谢姝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应是，“谢姝收下王爷的夸赞了。”
“……”
云楚无言，他说的确是事实。不过，他倒也不在意谢姝的调侃，只随谢姝往前走，不到片刻，就听谢姝道：“到了。”
云楚环顾四周，只见成衣铺子坐落于偏僻巷角，周围没有多人行人，一个写着“衣”的木牌挂在铺子门前，摇摇晃晃，就如这间铺子如只小船漂浮在燕京众多铺子中间，命运多舛。
“是这里？”
“王爷可是觉得这里太过简陋？”
谢姝莞尔，询问：“隔壁那条街有间茶楼，要不王爷先去那里坐坐，等我探望过林嫂后，再过去寻您？”
“不必如此，本王并非觉得简陋，只要是正经经营的每一项生意人，本王都会给予相应尊重。你不必如此，我们进去吧！”
云楚的敏锐自是不同常人，哪怕谢姝掩饰得很好，他也瞧见她脸上闪逝而过的不悦，他深知如果自己真的表现出不喜，那么，谢姝她许是会更不喜自己。
他不用在意其他人是否喜欢自己，不过，他没来由地不想她不喜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在他短短二十载的人生中，不曾出现。
他惊奇，可转而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有这种异样感觉，很正常。
更何况，他本就不是那等会随便因出身就瞧不起人的人，在他看来，这是最无能的表现。
对云楚的回答及反应，谢姝很满意，抬步跟在他身后进去，不想却见林嫂突然朝云楚跪下，眼眶含泪，大声唤道：
“恩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