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醉清居。
宋森带着自家掌柜抵达这个仅仅在一年时间就一跃成为燕京最大酒楼的地盘，脚步有些沉重。
宋森打量四周，见楼内一片清雅，就是在一楼大堂的食客也不会高声大喊大叫，看起来十分有涵养，其实，这里有不少素质低下的掮客。
他们并非真正有涵养，只是来到这里，便自觉息声，哪怕迫不得已要交谈时，也是窃窃私语，尽量不发出响声，扰了楼内雅静气氛。
这个地方，价格公道，并非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来，可是，来到这个地方用食的人，甭管你什么身份，你都必须尊重酒楼规则，不准大声喧哗，失了做人的气度。
饶记得当初，醉清居刚开业的时候，有一个醉酒的纨绔子弟不信邪，在楼内大声叫嚷着。见状，楼内的其他食客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静待事情发展。
他们也很想看一看，醉清居的规则到底是不是不可碰触。
那个纨绔身份不低，乃吏部尚书之子，与宋执益等人一样，都是日常斗鸡走狗、欺男霸女一流。这样的人，在百姓眼里，不可得罪，这个醉清居敢招惹么？
他们不知道，所以，很想知道结果。
这个结果，将决定他们这些食客往后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醉清居，说得更明确一点，就是尚未在燕京扎稳脚跟的醉清居是生是死，就看现在了。
他们在看好戏，可是，这戏却不是那么好看的。
醉清居的掌柜出来先以礼相待，劝说那位尚书公子，那纨绔自是不听，甚至出声辱骂。那何掌柜就好像没听见似的，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下一刻就一巴掌把人扇吐血了，期间，还飞落了一颗黄牙，落在地上，响声清脆。
那瞬间，全场静寂。
瞅着那倒在地上，肿了半张脸的纨绔，众人一脸惊恐地瞅着站在中间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可以称之为少年郎的掌柜，心里只觉一片万马奔腾。
这个瘦瘦小小，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何掌柜到底是怎么把一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壮年扇成这副惨样的？
正当众人惊恐于眼前少年掌柜时，这少年掌柜一边甩手，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那地上肥头大耳的纨绔。
“哟，这位公子，真不好意思，这手力道一下没有控制好，对不住，对不住！”
嘴里说着歉意的话，可那神态却满是嘲讽，这连声”对不住“倒像是又一次打在人脸上，疼得厉害。
那纨绔站起来，抖着手指他，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你……你竟然敢打我！？”
少年瞪眼，满是惊讶看他，“啊，公子，上门是客，我哪敢打你啊？”
纨绔稍稍满意，正想让人把他抓起来时，便听那少年又悠悠补上一句：“我这分明是扇你。”
“你，你……”
“公子，我醉清居的规矩就就在门口上，清清楚楚的，您若遵守，那我醉清居将热烈欢迎，并将奉上十二万分的热情与诚挚为客人服务；可您若非要看看我醉清居的规矩是不是摆设……”
少年扫了一眼大堂众人，那犀利的眼神直往他们脸上戳，话是对面前纨绔说的，可也是对他们这些看好戏的人说的。
转了转眼，少年手指大门，冷笑，”呵，大门在那儿，还请您自行离开，我醉清居，不缺您这回头客。“
”你……“那纨绔气得跳脚，很想冲上去把少年撕了，可是，碍于少年刚才的威慑，狗胆一缩，又不敢了。
”来人！”他振臂一挥，后面候着的几个家丁便冲上来，他笑得得意，捂着半张肿脸，指着少年，“把这里给本公子砸了，还有，这个……这个人，给本公子扒了，本公子要他给我当马骑！“
闻言，少年脸上没有屈辱，只觉不屑，斜睨他：”让我给你当马骑？哼，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消受得起了！？“
”来人！”
少年同样一挥手，陡地，几十号人便从后院冲上来，把那纨绔和几个家丁围在中间，个个带着煞气，吓得大堂的其他人腿软，连往外跑都做不到，只能尽量缩着身子，降低存在感。
那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瞬间就被吓尿了。
少年先环顾四周，见自己造成的威慑效果不错，满意一笑。
重新看向那像是抖成筛糠似的纨绔，蓦地，他露齿一笑，那白晃晃的牙齿吓得那纨绔下意识躲在一个家丁身后。
“把人给我全部绑起来，扭送官府。“
少年扬声高喊，这一决定，让除了醉清居的人，皆是震惊不已。
纨绔抖着牙齿，”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话落，少年真让人把对方送到官府去了。
然后，少年站在大堂中央，朝四向拱手，连连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今儿让大家伙受惊了，开业大吉，今日，各位客人的费用全免半价，算是醉清居给客人们压惊了。“
原本，众人听到他那”对不住“，想到刚才那力道十足的巴掌，还毛骨悚然，可听到说免半价，众人又都兴奋了。
他们觉得，醉清居确实会做生意，而且，那规矩也的确存在着，后若是来此处用食，没有两下子，一定不能随意闹事。
至于那个被扭送官府的纨绔，众人倒是不约而同认为这个法子，其实就是醉清居碍于对方身份，不敢明面对上，所以，才把人送到官府去的。
可是，这纨绔是礼部尚书之子，来头不小，岂是官府轻易制得的？
就在众人这么以为时，却传出消息，那纨绔因为在醉清居滋事闹事，被打了二十大板不止，还需要收监关上两个月。
按照云国滋事闹事的罪责律法，礼部尚书之子可谓是往最重的罚，没有半点徇私枉法。
自此，众人对醉清居的手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最直接的影响便是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挑衅醉清居的规矩，进楼消费，便老老实实地遵守规矩，渐渐地，还衍生成一种”醉清风“。
所谓”醉清风“，便是进来醉清居消费渐渐成为一种风气，众人皆以到此处用食来表现自己的生活态度与行事作风，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有涵养之人。
也因这个原因，更多的文人墨客时不时三五结群过来这里聚餐，却并不大声议论，只用眼神交流，达到心的共鸣。
当然，他们这种行为，在其他人，包括醉清居的人眼里，就是在斗鸡眼。
想起这些，宋森摇头长叹，一阵感慨，”我们输得不亏啊！“
跟在旁边的钱掌柜见状，迟疑一会儿后，便道：”老爷……小的一直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有何不能说的？“宋森瞥了他一眼，再将目光落在座无虚席的大堂上，心里一阵难受。
”其实，小的觉得若是与他们合作，或许……或许，真能帮我们重新达到以前的成就……“钱掌柜小心劝他。
这话，钱掌柜早就想对宋森说了，可是，因为深知宋森的固执性子，钱掌柜就一直不敢开口，直到他昨天终于松口，决定过来了，钱掌柜才算松了一口气。
”哼，这个酒楼就是他们的，他们不顾着这里，难不成还真会全心全意顾着我们一品轩不成？“
在宋森看来，他的一品轩是最好的，如果不是这家什么醉清居突然插进来，他一品轩现如今还是燕京最好的酒楼。
钱掌柜也知自家老爷的性子，都到了这时候了，就算意识到这情况了，他也不会轻易反悔离开，现在这样，不过就是嘴硬而已。
”老爷，他们或许不会全心全意顾着我们，可以他们的名头和宣传，十分力，若是出了八分，我们也是赚了……“
钱掌柜作为一品轩的掌柜的，一直打理一品轩的所有进项，比宋森更清楚一品轩的情况。
可以说，若宋森再这样犟下去，不出意外，一品轩三月内就可以直接关门大吉了。
不必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一个在燕京有着如老字号般的酒楼突然被一家新酒楼给挤下去，很正常。
三楼，靠角落的雅间门口站了两个彪形大汉。
雅间处正对大堂的窗户被掀起一半，里面的人瞅着下面的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了。
“他们过来了……怎么又不上来呢？下面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他又反悔了不成？”微芳和路迦站在窗口处，忽而不解道。
何廷玉恰好推门进来，闻言，便回头往一楼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关门。
“怎么会，多看看下面的情景，只会坚定宋森要跟我们合作的想法。“
听完何廷玉的话，微芳蹙了蹙眉，路迦见人已经开始过来了，便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一把把窗户关上了。
微芳踢了一下路迦的小腿，路迦作势要打她，微芳赶紧奔到自家小姐身后去，对路迦做了一个得意的鬼脸。
路迦翻了一个白眼，一屁股坐在谢姝对面，翘着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说来也怪了，这一年来，我们商会发展得多好啊，大把人赶着和我们合作，偏偏这老小子不愿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兀自在那儿说着，谢姝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把他盯得心里发毛，没好气地站起来，离开座位。
一边离开的时候，他还嘴欠地念叨着，“怎么不小气死你呢！？”
谢姝眉头一动，根本不用她言语，就自有人收拾他。
“哎哟！”路迦摸着后脑勺，瞪着淳溯，“干嘛打我！？”
“不准对小姐不敬。”淳溯面无表情，依旧面瘫，话也冷硬。
“我这是对她不敬吗？我就是坐一下，她都不肯，有她这么做人主上的吗？我从认识她开始，都为她做了多少事儿了啊……还不计较银子，我就坐一下，怎么了啊我？”
路迦越说越委屈，连淳溯的冷脸都不怕了。
淳溯见他如此，冷情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等会儿，有客人过来谈事，他要坐在小姐对面，我们不能坏了小姐的事。”
听他解释了，路迦却不像以前那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反而还是不理他。
淳溯心里有些无措，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好半晌后，才道：“小姐不是不讲良心的人。”
路迦等了他好大一会儿，没想到，等来等去，就等他憋出这么一句话，他还以为淳溯这家伙会说些什么软话呢！
心里越发无奈，路迦转身，看他，拍拍他肩膀，“是是是，就你家小姐最好了。”
唉，这辈子真是败给他了！
其实，他并非真的恼谢姝，一个座位罢了，他不是小家子气之人，而且，他也清楚谢姝素日是如何用心待他们这群人的，也知道谢姝现在不让他坐，是因为谈生意就做好谈生意的准备。
他恼的其实是淳溯的态度，这一年来，他们两人之间，一直都是他主动，而淳溯一直板着冷脸，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其实，淳溯一点儿都不在意他？
而刚刚也是真委屈了，只是，他没有想到，淳溯竟然会安慰他，虽然，这安慰的内容完全不是他想要的，但是，聊胜于无嘛！
其他几人见着二人互动，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开始，何廷玉、微芳等人察觉到二人间不同寻常的情愫，还很是震惊，可大家都不是那种多事之人，而且这两个人还是自己人，他们非但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待他们，反而由衷祝福他们。
谁让跟在谢姝身后的都是一群护短之人呢？
无奈地瞟了一眼路迦，谢姝对他那小心思门儿清，路迦对上谢姝戏谑的目光，一向厚脸皮的人情不自禁地脸红了。
”几十年前，宋森白手起家，自成生意经，不仅在江南站稳脚跟，还在那等人才辈出的地方崭露头角，独树一帜，他的能力自是不容小觑。“
轻叩桌角，谢姝回想之前淳溯得来的资料，缓缓道来。
”十多年前，他就意识到要把生意从江南扩张到燕京，他不是愚昧顽固之人。只是，我们五洲商会发展时间太短，他虽然看到了我们现在的优势，但还在担心商会往后的发展趋势，怕我们商会只是昙花一现，不久以后就湮灭了。“
”他若是和我们合作，到时候，我们若败了，他也算败了。“
谢姝的解释很清楚，不过，微芳还是有疑惑之处。
她不解问：”可是，小姐，奴婢记得您说过，做生意，肯定要有风险，既然宋森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了，难道他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没有任何事物一定能保证长久发展，五洲商会也一样，他们能做的只是，为了保证它能够长久发展，而做出相应努力。
樱唇弯起，谢姝眉梢一抬，看到簪玉使来的眼色，她忽而拔高声音，漫不经心道：”他懂，但是，现在的他，到底老了！“
”谁说我老了！？“
门，陡地被推开，房内众人齐齐望去，门口处赫然站着两个年过半百之人，显然，刚刚那句中气十足的话，就是出自前头那人——江南首富宋老爷宋森。
手肘撑在扶手上，纤细修长的指尖抵在下颌处，谢姝没有半点说人坏话，却被当场抓住的自觉，反而笑意吟吟道：”宋老爷，听墙角可不是君子所为。“
宋森站在门口，锐利虎目扫了一圈房内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坐于独自坐于桌前，一身慵懒的少年。
面前少年一身素衣，五官精致，容颜分明如女子般明艳端绝，可却没有女子的柔软气质，眉宇间尽是张扬英气，宜男宜女，雌雄莫辨。
宋森皱眉，这一生，他在商场打滚摸爬多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其中，自也有女子出来抛头露面经商的，可这些个女子不说手段不足，只那容貌上，就能让人一眼便瞧出是女子。
今儿这个，他倒是真没看明白。
观察了一圈，这个少年该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可却能将商会发展到如今成就……
宋森心里不自觉提了口气，当初，他派人去查，查到五洲商会会长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时，他以为这商会幕后必有真正高人。
可现在，第一眼看到少年，宋森就知以前的自己猜错了。
眼前贵气逼人的少年，岂是那等甘于居于人下的人？
”哼，谁说我要听墙角了，你若不让你的人特意这个时候引我上来，难道，我还能在你的地盘偷听你讲话？“
宋森进屋，虽然他只有两人，也知这屋里高手不少，可在他脸上却没有找到半点惧意。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挑眉，谢姝直接承认宋森的话，落落大方地起身，拱手作揖，向宋森行了一礼，道：”宋老爷果然是行商多年的人，这等眼力，在下佩服。“
见状，宋森一张老脸无比纠结。
本来，他想先发制人，暗讽少年心机深沉，同时，又从侧面警告他，姜还是老的辣，让少年不要在他面前耍心眼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少年居然就这么接下他的话，毫不在意地披露他的小心机，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有恃无恐啊！
因为这里是少年的地盘，所以，他完全不怕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的心思；因为要求跟他合作的是自己，所以，他完全不怕自己到底会不会反悔。
他这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反悔，不会离开不成？
宋森很想有骨气地离开，可是，他的脚就像扎了根似的，动都动不得。
深呼吸，宋森给钱掌柜递了一个颜色，钱掌柜意会，忙上前替他拉开一张椅子，宋森便坐在谢姝对面。
想到刚才谢姝的话，宋森还是浑身不舒服。
故而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我这把老骨头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这声‘佩服’合该是我对你说啊！“
钱掌柜听着他的话，只恨不得上去把他那张嘴给捂了哦！
真是，你说你，反正都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非和人犟那点子气做什么？
这不是平白让对方对自己的印象不好，刁难自己吗？
钱掌柜哭丧着脸瞅着前边的宋森，一旁的微芳和路迦见着有趣，不由凑在一起低低偷笑。
”这掌柜的倒是比他那老爷识趣得多啊……“
听到微芳的话，路迦小声道：”你也不想想，这掌柜的在燕京最出名的酒楼里待了多少年了，若是个傻的，他早就被这里的某个纨绔给赶出城了。“
一品轩和醉清居的情况不同，一品轩没有醉清居那么足的底气，随便招招手就有几十号煞人出来镇场子。
所以，虽然一品轩在官场上也有那点子关系，可最重要的，还是靠它八面玲珑的经营，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过度讨好，而这里首当其冲的，便是一品轩的钱掌柜。
就这个人，当初在开醉清居前夕，他们还一度重点讨论过，谢姝也萌生把他挖过来的想法，可后来调查到钱掌柜的经历后，这念头就被她摁死了。
钱掌柜少年时期是乞儿，是宋森救了他，并且教导他识字念书算数，钱掌柜追随宋森几十年，可以说，宋森手下哪一个都有可能背叛他，唯独钱掌柜不会。
这两人的关系，那就是如果宋森没月音发给钱掌柜了，钱掌柜也还会继续给他打白工。
这么铁的关系，她就是脑子被门夹了也不会去问钱掌柜到底要不要跳槽啊……
谢姝也将视线从钱掌柜身上划过，听到宋森的话，便特别自然地接下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宋老爷若非要和我说，我也不好推辞，只能说一声承让了……”
宋森喉头一哽，差点儿就直接喷出一句：“你这儿郎，恁地无耻！”
“哼！”宋森撇嘴冷哼，斜睨谢姝，语气欠扁，“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小孩儿，小心还没掀起一番大浪，倒是把自己给淹咯……”
微芳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推开恰好挡在前面的何廷玉，叉腰骂道：”你这老头怎地说话？“
此言一出，全场有片刻寂静。
宋森和钱掌柜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微芳！“谢姝没有看她，只肃声道：”给宋老爷道歉！“
”小姐……“
”道歉！“
见谢姝冷下脸，微芳就算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照做。
”宋老爷，奴婢一时无状，出言不逊，对不起。“
微芳低头，神色委屈，谢姝回头看她，目含安慰。
微芳瞧见，也知自家小姐是为了自己好。
她这冲动的性子，如果现在换了另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在的话，必定会有一番麻烦的。
所以，小姐让她这么做，其实也是在给她一个小小教训，让她谨记以后不能再冲动行事。
“宋老爷，我的丫头护主心切，一时嘴快，还望宋老爷莫怪。“
谢姝语气不咸不淡，她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很明显，她让宋森清楚认知，自己并不喜欢他再揪着这件事。
宋森看出来了，却不以为意，”我倒是不怪，可你既然要走这条路，手下的人却不管好？“
闻言，谢姝一下子便沉下脸，朝他道：”我的人，我自有主张。“
她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宋森脸色忽青忽白，一阵难堪。
顿了一下，谢姝蓦地又弯唇笑了笑，语气温和道：”方才，多谢宋老爷的提点了。“
宋森偏头，”我提点你什么了？我可没有提点你。“
”宋老爷许是不知我的作风，我若认定了，那便就是认定了。“
正常情况下，她也算恩怨分明的人，虽然刚才宋森是在冷嘲热讽，但是，不可否认，他那句话是提点，自己听得出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小孩儿，小心还没掀起一番大浪，倒是把自己给淹咯……”
看得出来，宋森是一个挺好的长者，他习惯性地去提携晚辈，就算他和自己现在没半毛钱关系，他也顺嘴提点了。
”我……“
“宋老爷！“
宋森还想说其他，谢姝却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此番特意过来寻我，想必不是想与我说这些吧？”
”……“宋森默了默，然后轻咳一声，道：”一品轩，现在加入你的商会，你可愿意？“
谢姝眉心不自觉一蹙，看着神色复杂的宋森，沉吟半晌。
然后，她道：”宋老爷，我虽然年纪不大，可在商场上，素来讲究“诚心诚意”四字，若带着这四个字过来与我谈，我必报以相等心意，可若没有，恕我不能同意这场合作。“
她欣赏宋森是一回事，可是，五洲商会既然建立了，她就必须要让它得到应有的尊重，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的年纪小或资历浅，就轻看商会。
因为，商会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跟在她身后所有人的心血凝注而成的。
”……“闻言，宋森的脸色更加复杂了。
少年这是在警告自己，如果不诚心，想倚老卖老，或者端着一品轩老字号的架子，那就免谈了！
少年是真不在乎自己的一品轩是否能被收入他们的五洲商会……
在半年前，五洲商会确实过来找过一品轩，洽谈一品轩是否有意向进入五洲商会，可一品轩拒绝了，而五洲商会也没有死缠烂打，非要他们加入。
原本，宋森以为，五洲商会对一品轩势在必得，因为，多了一个一品轩，必定能让五洲商会的名号在云国乃至其他国家更加响亮。
可是，现在，五洲商会不在乎了！？
这对一品轩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