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云佑起身,就想往外走。
小叶子见状,忙拦到前面,急道:“哎呀,公子,您不能出去呢!”
“为什么不能出去?”云佑止步,拧眉,状似不解问:“难不成我在这里养个病,就哪里也去不得了?
“……”小叶子皱着一张脸,很是纠结。
云佑又问:“可是你主人说过不准我出去?”
“主人未曾说过……”但是,就算没有说过,对方作为阶下囚,想也不知道不能随意走动才是。
小叶子皱着眉头,眼巴巴地瞅着云佑,似是想让他自己改变主意。
“那我为何不能出去走走呢?”
见她还想说劝说,云佑忙道:“你放心,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这段日子,在你们那暗室待得太久了,我很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话落,云佑清秀的脸上流露丝丝恍然。
小叶子心生怜悯,想了想,咬咬牙,重重点头道:“……好吧,奴婢带您出去走走。”
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云佑笑意得逞。
……
下了半夜的雨,终于在临近天亮时,停了。
封浔站在窗前,神色落寞。
静默的空气中,似乎发出一声呢喃——
“阿姝……”
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摩挲手中的精致荷包——这是上次在城门口,他耍心眼要求她给他做的。
因为谢子淇有一个,所以,他要求她做一个比他更精致更好看的荷包。
墨色的锦缎上只用金丝线用篆体简简单单地绣了一个小巧“浔”字,不过一个字,却能让他感觉到她的用心。
而现在,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去思念她。
昨夜,是他自从她失踪后,第一次入睡了。
可不过半个时辰,他便从梦中惊醒。
冷汗涔涔的他再难入睡,或者应该是再不敢入睡,便站在窗前,听了半夜的雨声。
梦里的她,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当他看到她时,她似有所感,朝他望了过来——
眼中有痛苦、难过、害怕,亦有浓烈的恨意。
这股恨意,他莫名感觉到是对他的。
难道,阿姝是因为觉得她现在之所以受此劫难,都是因为他么?
哦,对,也确实是因为他。
阿姝恨他是应该的。
只要她人好好的,不管她如何恨他,他都不会怨怪。
他总归会把她哄回来的,他——
只要她好好的。
“阿姝……”
他低低唤了一句,声音嘶哑,似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手中荷包倏地被握紧,他眼眶酸涩,尔后,狠狠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彦鸿匆匆从外进来,见到封浔,激动道:“殿下,有消息了。”
猛地睁眼,眼角边还有湿润。
封浔转头望向彦鸿,一时无言,目光呆愣,似是在问彦鸿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彦鸿见状,朝封浔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认真重复道:“殿下,有姝小姐的消息了。”
深深呼吸,封浔仰头,再次闭眼,消化这个令他狂喜的消息。
睁眼,利芒闪过,他将荷包重又珍之重之地收入,尔后,大步往外走。
“我们走。”
“对了,殿下,追踪鸟还不能很快辨别出方向,出来递消息的可能不是姝小姐。”彦鸿跟上,想到什么,又朝封浔道。
沉吟一瞬,封浔道:“无碍,可能阿姝没有机会出来,所以,她用特殊法子把她的气息弄到云佑身上了。”
影二也知谢姝有消息了这件事,此时过来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封浔吩咐他,道:“他们现在关在一处,你去找云楚,告诉他,找到云佑了。”
影二领命,正待离开时,封浔又叫住他,叮嘱道:“记住,提醒他,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睿帝。”
影二瞬间消失在墙头,彦鸿收回视线,眼角几次看向封浔,欲言又止。
封浔本不欲理会,但这小子又不是阿姝,这么“粘腻”的眼神,他消受不起。
“想说什么就说,恕你无罪。”封浔脚步不停,目不斜视,满心满眼都是谢姝。
闻言,彦鸿放心下来,说:“殿下,属下觉得楚王爷可能不会听您的劝……”
殿下让他不要把这个消息传给睿帝,可是,聪明人都知道,明哲保身的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把事情告诉睿帝。
封浔不以为意,只道:“他听不听劝,关本殿何事!?”
跟云楚提醒这句,只是想让他回话的时候注意分寸,不要扯上谢姝和自己,还有,带人过来的时候,最好由他全权负责,进去救人的人也必须是他完全信得过的人。
他相信,云楚的脑子比彦鸿强,一定能领会他的意思的。
……
喻湘用完午膳后,想起昨夜自己与羌莫不欢而散,便先去羌莫的住处寻他,不想,到了之后,下人却告诉她,他还没回来。
她从羌莫的屋子出来,本想回去的脚步忽然一转,往相反方向而去。
羌莫把云佑安排在这边,莫不是担心她对云佑不利,所以,特地让云佑和她住在相反距离?
可是,难道羌莫不知道,她如果真想要杀了云佑,他根本阻止不了么?
当然,这个想法,若是叫谢姝知道了,必定又是好一番冷嘲热讽了,原因无他,只因喻湘比起上辈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入流了。
羌莫绝对不会允许她杀了云佑,那她就不可能在他的地盘杀了云佑。
然而,喻湘却莫名自信。
难道,这迷之自信,真的只是从羌莫的喜欢里得来的?
但上辈子,她最起码还会遮掩遮掩啊?怎么这辈子,就连掩饰一下都不乐意,还非得自欺欺人呢?
想来,或许真是这辈子被谢姝刺激狠了吧……
且论喻湘这处,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已经抵达云佑的院子。
正向前走着,突然,喻湘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鸟鸣,抬头一望,一只通体蓝色的红喙鸟儿站在枝头。
她震惊瞪眼,不自觉惊呼出声:“追踪鸟!?”
追踪鸟,由影一训练而成,专门通过熟识气息来实现追踪的鸟儿,一只鸟儿只能熟识一人气息。
影一训练了十只一样的鸟儿,可最后,能有这等能力的,只剩下两只。
所以,这两只鸟儿的贵重之处,不言而喻。
“追踪鸟”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只是,有一次,她恰巧偷听到了彦鸿和影一的谈话,才知晓这世上还有这等神奇的鸟儿。
而且,她还知道,两只追踪鸟,其中一只,是专门熟识了封浔的,就为了某一危急时刻,他们可以通过追踪鸟得到封浔的踪迹,得以救他。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喻湘就将追踪鸟放在了心上,并且,始终念念不忘。
在喻湘看来,两只追踪鸟,一只是子烬的,一只就应该是她的。
不是为了所谓的安全问题,而是身份问题。
没错,在喻湘看来,如果她拥有另一只追踪鸟,那么,她就得到了子烬的认可,成了彦鸿柏舟等人的主母。
追踪鸟,就是身份的象征。
但是,现在,追踪鸟出现在这里……
她就算是鬼迷了心窍,也不可能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还在自欺欺人,追踪鸟是因为她,才来到这里的。
追踪鸟,是为暗室那个贱人而来的!
喻湘心里腾腾升起怒气,转而,又是疑惑。
可是,追踪鸟是追寻熟识气息而来,暗室密不透风,谢姝待在里面,不可能有气息传出来。
不对!
喻湘忽地抬眼,瞪向正疑惑看她的小叶子,问:“小叶子,云佑呢?”
“喻小姐,云公子正在屋里练字呢。”小叶子答了一句,语气略有紧张,悄悄捏了捏掌心,她是知道喻湘对里面的云公子没有好感的。
喻湘没有说话,抬步就想进去。
小叶子一急,忙挡在喻湘面前,道:“云公子说不要让人打扰,您找他可是有事?不如奴婢替你去通传一声?”
闻言,本就心情不佳的喻湘大怒,道:“你是什么身份,敢替我通传?”
小叶子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喻湘却不给她机会。
喻湘鄙夷,恶劣道:“还有,不过一日不到的时间,你倒是对他尽心得很……”
这般说着,喻湘突然扬手打了小叶子一巴掌,义正言辞,厉声喝问:“小叶子,你这是想叛主了么?”
一听这话,小叶子吓得连忙跪下,不断磕头道:“请喻小姐明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喻湘冷哼一声,瞥了神色惶惶的她一眼后,便不再看她,直接饶过,径直往云佑所在的屋子而去。
小叶子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脸上有委屈。
她很想冲到喻小姐的面前帮云公子拦下她的,可是,正如喻小姐所说,她没有这个身份做这样的事情,甚至……她也没有胆子做这种事情。
入屋,喻湘收敛了脸上的愤怒之色,打量屋内陈设,然后,定睛看向自从自己进来后,就没有抬眼看过她一眼的少年。
“七皇子在这里过得如何?”
喻湘在没话找话。
云佑听出来了,不以为意,本懒得理她,可又担心自己不理她,这个疯女人又跑去折磨谢姝。
兴致缺缺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后,云佑又垂下眼睛,继续练字。
“这种事情,别人说的如何及得上你自己的体验呢?”
语声讥诮,云佑嗤笑道:“如果想知道我过得如何,可以等到我出去以后,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到时候,你不就知道我现在的感受了?”
不如云佑的预想,喻湘这时候,似乎好脾气得很。
听他说这话,也不过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听七皇子这意思,是已经成竹在胸了!?”
这个疯女人一定有阴谋!
这是云佑此刻面对不同寻常的喻湘的第一反应。
笔下动作一顿,云佑没有看她,然后,又继续起笔写下一个字,冷笑道:“呵,你不是知道羌莫的决定吗?现在跑过来问我,有意思?”
他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不介意气气她,收收她折磨小姝的小利息。
反正,她对他有阴谋,在阴谋实施之前,她不敢马上翻脸。
如云佑所想,哪怕云佑态度不佳,喻湘照样还是不生气。
反而,还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之前从未和七皇子打过交道,竟是不知七皇子是这般平易近人的人。”
云佑略有恶寒,丢了笔,盯着喻湘,嘲讽道:“依照昭仪的话,莫不是你若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就不会抓我过来了?”
“七皇子许是有所误会了,我……”喻湘顿了一下,然后,目光真诚地看着云佑,说:“从未想过抓你。”
这话,喻湘说的倒是真的。
按照喻湘的说法,分明就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搞得她现在连收拾谢姝都不能尽心收拾,还得来收拾他这个烂摊子。
不过……
现在,她看他倒是真没那么刺眼了。
因为,就在刚才,她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就算封浔利用追踪鸟找过来了,也无所谓了。
反正……
到时候,事以成定局。
想到自己的打算,喻湘忽然觉得血液沸腾。
她问:“七皇子是何时认识谢姝的?”
听她突然提到谢姝,云佑顿时浑身戒备起来。
喻湘笑了笑,“你不必用这种防备的眼神看着我,我并没有恶意。”
云佑嘲讽似的“呵”了一声,这话,骗鬼都不信!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不妥当,喻湘眼光一闪,暗骂一句,由于心里头太过兴奋,导致她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说出这种话来了。
“我和子烬多年前就认识了,与你和谢姝一样,都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云佑不搭话,喻湘为了自己的计划,就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了。
云佑暗里不屑,皇子浔若是和她真有那点子情谊,她现在就不会来找小姝的麻烦了。
更况且,皇子浔若和她牵扯不清,不说他会不会给皇子浔机会,就是小姝的为人,她也不会和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有感情牵扯。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因为她拿谢姝说事,云佑已经不耐烦跟她周旋了。
“你喜欢谢姝,我可以帮你。”盯他,喻湘一字一顿道。
“……”云佑想了许多,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喻湘会说这种话。
“你不信?”喻湘皱眉,她希望合作者可以相互信任,她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了。
云佑忽地笑出声,像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扬眉问:“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一个对我不利的人?”
“我对你没有恶意,毕竟,你是一国皇子,我还没有和皇上相抗衡的力量。”这个事实,她不能否认。
当然,她也不保证,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会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
“七皇子,我们应该让一切回到原点。”
“你的原点是什么?”
“子烬是我的,谢姝是你的,他们两个人原本就不应该有交集。”
“……”真看不出来,这人长得还算齐整,怎么脑子里尽是一些不知廉耻的想法呢?
喻湘不知云佑所想,继续道:“还有,以七皇子的聪明,我针对谢姝,只是因为她一直纠缠子烬……”
“等会儿……”
听到这里,云佑眉心狠地皱紧,摆手阻止她继续说话,喻湘虽不乐意,但是,现在是要求合作,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停下话头,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可当她听完后,就恨不得给眼前少年两个嘴巴子。
“据我所知,小姝从来就没有纠缠过你的子烬,一直都是你的子烬纠缠她才是,麻烦你认清这个事实,切勿在恶意诋毁她的闺誉。”
“另外,喻昭仪,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云佑上下打量她,眼带嫌弃,道:“你喜欢皇子浔在自己心里念叨便罢了,现在,你在名分上可还是我父皇的女人,你在我面前,大肆阔论你心心念念你的子烬,难道你都不会觉得自己水性吗?”
“你!”
喻湘咬牙,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去,直接道:“七皇子,你就说你要不要与我合作,只要你把谢姝抢回去,看好她,我就不会再针对她,她也不会再受苦。”
“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喻湘……”云佑摇头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封浔说什么也不会喜欢你了。”
“你自诩自己对封浔的感情有多深,可是,你却从来不懂感情,真正的感情是抢不来的。”
“哼,像你一样,将自己所爱之人让给别人,就是真正的感情了吗?”
对于云佑的说法,喻湘极其不屑。
在她看来,子烬本来就是她的,如果不是谢姝横插一脚,她和子烬不会闹到如今这般地步,所以,这一切都是谢姝的错。
更况且,不争不抢,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我给你机会让你选择和我合作,你不愿意,那就由我主动帮你好了,等事成之后,你也不必感激我!”
闻言,云佑神色一变,怒问:“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喻湘冷冷一笑,道:“呵,不用着急,你很快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云佑正想往外跑,喻湘却高喊一句:“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