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烬!”
封浔直白犀利地撇清关系,好像自己是什么丑恶的玩意儿沾上就倒霉的态度,令喻湘在刹那间心痛难耐。
他的话,直接戳破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她只能回到现实。
她怔怔地望着封浔,眼底含泪,似有无尽言语。
而封浔见她如此,却是下意识地再往后面退了两步,眉头拧紧,斥道:“别一副你和本殿有不可告人关系的模样看着我,本殿觉得恶心。”
“浔殿下,你别太过分了,喻湘她有什么错?!”羌莫看不惯封浔这般对待喻湘,跨前一步,站到喻湘前面,直面封浔的敌意。
“羌莫,你不是最清楚她有什么错的么?”
瞧见羌莫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封浔突然觉得很好笑。
这个人,自己也和他相处过,知道对方能力不俗,最重要的是羌莫心里有强烈恨意,甚至可以说,在他认识羌莫的时候,支撑羌莫活下去的,就是他的恨意。
但是,就是一个理应活得更加理性的人,此时,却好像眼睛被屎糊了一样,一昧地对喻湘这个女人好……
他也有爱的人,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所有人说自己所爱的人不好,自己也会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然而,即便如此,他对羌莫这种盲目的爱,不敢苟同。
其实,这也是封浔和羌莫对待所爱之人的不同之处。
封浔纠缠着谢姝,是因为他心底也很清楚谢姝对他还是有感觉的,当然,如果没有感觉了,他也会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让她对他重新生出爱意来。
如果谢姝真的爱上别人了,他自然也不会大度地放弃她。
他只会把那个勾引她的男人杀了,然后,他再和她一起下地狱,就算永远折磨对方,也要让她的眼睛里面,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上辈子,谢姝与他玩笑时曾说:“阿浔,你再这么霸道下去,说不准有一天,我受不了,就和别的男人跑了。”
封浔听她这么说时,没有生气,扬着勾人心魄的笑容与她说着玩笑似的真话。
他说:“阿姝啊,你招惹了我,你觉得以我的性子,我们俩除了死别,还有生离的可能吗?”
当谢姝因为谢子淇的死怨恨于他时,他在痛不欲生之下,他也曾对谢姝说过:
“只要你愿意与我在一起,那我便愿意把我整个灵魂双手奉于你手上,从此,封浔由里至外,除了爱你是自己的想法,其他,全部是谢姝的。”
封浔,就是一个活得极致的男人,既然爱了,那便要彻底占有,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所以,这样的封浔难以理解羌莫爱人的方式。
在封浔看来,羌莫爱喻湘,却不仅看着她爱别人,还帮助她去算计别的男人的心上人,这不是成全,这是懦弱,也是愚蠢。
“是,我最清楚,她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了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羌莫见封浔对喻湘始终一副不屑的样子,心头生起怒意,想到喻湘对封浔念念不忘,一颗心更是怜惜不已。
愤怒之下,羌莫盯着封浔的目光闪过杀意。
封浔自然是发觉了,却不过冷冷一笑,嘲讽地瞟了喻湘一眼,道:“本殿不稀罕她的爱!”
“本殿早已心有所属,再把本殿和莫名其妙的女人扯在一起说,你我之间,连最后那点子主仆情谊也不用要了。”
闻言,一旁的喻湘脸色煞白。
脸色同样不好看的羌莫眼底闪现些许惊诧,他知道封浔不喜欢喻湘,但是,没想到封浔的态度是这般决绝至令人无话可说。
从封浔强硬的可以看得出来,除了谢家小姐之外,他确实不稀罕其他任何女人爱慕他。
喻湘不自觉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恳求封浔收回方才的那番话。
她,不在乎他爱不爱自己了,他,不要阻止她爱他的权力……
然而,羌莫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那个女人就那么好?让你不惜与我们这些一心为你的忠实追随者决裂?”其实,羌莫问出这话前,就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废话。
但是,他还是开口问了。
只因,他做不到在看到喻湘难过的时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羌莫没有想到的是,他只不过是顺口一句拿谢姝做筏子,封浔都不愿意,马上就拿他喜欢的女人进行漂亮反击。
“那这个女人又有那么好,让你不惜放弃你的原则,同她狼狈为奸,暗算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
“还有,羌莫,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除了柏舟他们,你和这个女人算什么忠实追随者?”
封浔黑沉着脸,语声冰冷,刮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仿佛淬了冰,令他们情不自禁地背脊发凉。
好一阵子,室内静默,没有人说话。
封浔内功强盛,五识过人,耳朵微微一动,隐约间听到了地下传出非常轻微的响声,只一下子,又停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打量羌莫,见他并没有起疑,便放下心来。
只是,这一失神,便让他的心不自觉地又飞到某个人身上了,也不知道刚刚那声音是不是她弄出来的……
唉,才分开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法子把他俩黏在一起,这样,他就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
“子烬!”
喻湘戚戚然地哭喊一声,望着封浔,哽咽道:“你说的这话,当真是让我心如刀割啊……”
“你的眼泪与哭诉,你的所有一切,只让本殿厌恶。”封浔拧眉,回神,看向喻湘,一脸嫌恶。
他寒声斥道:“还要本殿在说的明白一些么?你——就是一个碍眼的存在!”
他想阿姝想得好好的,这死女人插什么话?!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说过,不可以过度违抗天命,否则会降罪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他早就把这个女人送去阎王殿报到了。
封浔的话,让素来冷静的喻湘脑袋直接绷断了一根弦,她脱口问道:“子烬,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吗?!”
话落,喻湘的心里就有了悔意,可是,一想到封浔是一个讲究有恩必报的性子,她又将那点悔意淹没,心底隐隐有了期许。
“一饭之恩么?”
封浔唇角勾起冰冷弧度,眼底尽是漠然,“这几年,如果不是本殿替你扫平障碍,你以为你在这宫里能过得如此顺风顺水,甚至比封雅还要惬意?”
“更何况,你胆敢罔顾本殿的警告,算计她,本殿现在没有杀了你,你就该偷笑了。现在,你居然还想挟恩图报?”
“呵,脸呢!?”
他确实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喜欢欠人情,有恩必报。
但是,阿姝是他的所有原则的制高点,无关于她,他能遵守原则,可若是涉及到她,所有原则都见鬼去吧!
再说了,别说她对阿姝不利,他不会再讲什么原则,就是单凭他以前帮她在宫里立足,让她几次避开险境,就已经足够抵还她曾经一碗饭的恩情了。
“浔殿下,你不觉得对一个女子这般恶言恶语,有失风范吗?!”羌莫目含心疼地望着喻湘,然后,朝封浔厉声道。
封浔冷哼,鄙夷嗤笑道:“你若是怜香惜玉,现在就可以对你喜欢的女人嘘寒问暖啊,本殿又不会拦着你……”
呵,如果不是答应了阿姝帮她断了她那丫头对羌莫的念想,他还真没有这个耐心在这里说些废话。
羌莫被他的话一噎,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能再次将目光落在喻湘身上,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封浔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话说,就不耐烦了。
“不说话是吧?那行,等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再说,现在……”封浔撩袍在桌前坐下,语声凉凉道:“我们就先来说说其他事情。”
羌莫把喻湘扯到桌前,喻湘眸光动了动,下意识想坐在封浔旁边,然而,封浔抬眸,像看死物一样盯着她,她就不敢妄动,只好坐在羌莫旁边了。
等喻湘坐好,羌莫才坐下,看向对面的气质卓绝的男人,目含戒备,问:“你想说什么?”
“封雅的死,是不是你们做的?”封浔开门见山,没有绕一点弯子,非常直接。
此言一出,许是因为太过突然,封浔看到对面的喻湘情不自禁地靠近羌莫,眼神微微闪烁,然后,又恢复镇定。
“子烬,就算你为了谢家小姐看不上我,你也不能随便污蔑我。”喻湘神色一肃,义正言辞。
闻言,封浔仅盯着羌莫,不想看她。
“这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喻湘放在桌下的手握紧,突然,从旁伸出一只男人的大手,握住她,让她增加勇气的同时,心里的悲凉也愈发深刻。
她爱的男人正咄咄逼人,她不爱的男人却始终陪伴着她,与她共同进退。
“既然你心里已经认定此事与我们有关,又何必拿出来和我们说呢?”
封浔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讥讽问:“喻湘,你当真以为自己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就能抹去你做的那些事了?”
对于这种明明做过,却又不敢承认,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真的瞧不上。
“本殿既然敢说,就不止是臆测。”
这话,他是对着羌莫说的。
羌莫明白他的意思,嘴唇抿得死紧,似是在做抉择。
“羌莫,本殿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敢不敢承认封雅的死,是你做的。”
封浔犀利的目光似是能直透人心,羌莫避开,看向旁边正垂头,苍白着脸的女人。
良久,他心里暗暗一叹,道:“……是,她是我杀的。与喻湘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封浔轻笑出声,笑声凉薄。
“他说和你无关,你怎么说?”将目光转向喻湘,封浔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喻湘不敢看羌莫,凝视封浔,想替自己和羌莫辩驳,可望见封浔眼底的了然,就把所有的话都吞下去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羌莫见不得喻湘为难,直视封浔,道:“殿下,你何苦逼她?我已经说了这事与她无关,全是我自作主张。”
耸耸肩,封浔无所谓般地随意道:“呵,那行,你说说原因。”
“殿下,我说原因你会信么?”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原因了。”
“看她不顺眼。”
既然封浔非要一个原因,那自己便给他一个原因,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假的。
此言一出,封浔神色不辨,眯眼,意味不明道:“啧,果然是一个强大到能让人哑口无声的理由啊……”
羌莫再次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他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没有什么情绪的清冷声音:“既然如此,明天,你就去大理寺请罪吧!”
喻湘猛地一怔,抬头看了眼羌莫,然后,朝封浔急急道:“羌莫如果去了大理寺,那就是直接送死,子烬,他是你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殿说这种话?”
“我……”
“你不想他去送死,要不你去?”封浔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冷冷的,却带着一丝引诱,他问:“你去了,他就不用死了……你愿意么?”
“我,我……”
“羌莫对你多好,为了你,甚至不惜和本殿反目成仇,怎么,现在让你为他做一点事情,你就不愿意了吗?”
“我,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只是没有想好么?呵,这有什么可想的?不就一句话的事情?!”
话到这里,封浔突然加重语气,厉声喝问:“你到底要不要替羌莫去送死,说!”
“我不要!”没有犹豫,喻湘猛地大叫一声,然后,拼命摇头,连声道:“这不是我做的,不关我的事。”
封浔不屑再看她,只似笑非笑地瞅着羌莫,那怜悯又嘲讽的眼神,明晃晃地在说“瞧,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
羌莫脸色非常不好看,深窝的眼睛写满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