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些个女人……”
蓦地，佟公公听到睿帝的透着寒气的嗤笑，寡淡的脸上有丝莫名情绪闪过，抬眼看了一眼睿帝，佟公公复又垂眸，没有说什么。
作为陪在睿帝身边几十年，还成为他唯一信任的爪牙，佟公公非常清楚，睿帝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性子。
后宫佳丽三千，几经沉浮，也有不少女子一度宠冠后宫，不说那些提不上名号的昭仪、才人，就说何皇后、宛妃、淑妃、柔妃、雅妃、丽贵妃这几人，也可知晓睿帝平衡后宫与朝堂的手段了。
如今，睿帝比起以前确实更加耽于女色，无心理会国事，可佟公公知晓眼前这个人哪怕渐渐荒淫无度，他也仍旧是以前那个从默默无闻的皇子一跃登上宝座的枭雄。
他如今确实是宠爱丽贵妃，可佟公公知道这份宠，不过就是一个猎人在逗弄自己的宠物般的宠爱，只是，比起其他人而言，丽贵妃的宠爱维持的时间最长久。
若说，睿帝在这一生中，真的对哪个女子有几分真心，想必，就是多年前未央宫里面的那位了，如她的封号一般，不是最美，却是最柔的一个女子。
那个女人，哪怕就是远远地瞧着，也会因她而心生柔软。
那个女人，也是真的心善，在后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或许，她的早逝，更是一种解脱。
此时此刻，睿帝为何会如此不屑地说出这等慨叹。
佟公公也知晓一二。
没有睿帝的默认，当初，柔妃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死在何皇后的手里。
为什么默认？
因为，睿帝暂时不想得罪何皇后身后的镇国公府，也因为，睿帝想要将他与她之间的真情留驻那一刻，如此，哪怕年老之后，再次回忆，睿帝所回忆与她相关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没错，睿帝不相信有从一而终的爱情。
尤其是生在皇家，见多了黑暗的他，更加不相信了。
可是，他又不想让自己的一生所留下的多是黑暗，所以，他便自己为自己留住光明。
正如此刻，睿帝正满心厌恶于后宫女人的手段，可只要一想到当年那个柔声唤他“睿郎”的女子，再多的阴霾，也会渐渐驱散。
“当初，朕纵容了一次之后，何敏珠便开始肆意妄为，一旦遇到不顺心之事，便对招惹她的女人下毒，不用致命的毒，只是用能把人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毒……”
“呵，说起来，朕也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女人了，在后宫中折腾，还敢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就是她下的毒，在这宫里面，除了她何敏珠，也没有哪个女人敢如此了。”
睿帝倏地笑了笑，笑容冷漠又残忍。
佟公公知道，现在，睿帝是准备要开始和废后算总账了。
当睿帝不在意的时候，何敏珠可以因为争风吃醋在后宫随意折腾那些妃嫔，甚至，当初折腾刚入了睿帝眼的丽贵妃，睿帝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他连真心相待的女子都可以放弃，遑论这些如宠物般逗弄的女子呢？
可是，如今，镇国公已经不再能够威胁到他了，而何敏珠却做出了让睿帝不喜的事情，那么，清算总账，再正常不过。
而且，佟公公也知道，这份总账里面，首先要算的，就是当初柔妃之死。
作为一国之主，睿帝想要把柔妃的美好留在当下是一回事，可是，何敏珠下毒结束了柔妃的生命又是另一回事。
睿帝，从来就没有忘记柔妃的死，他，一直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谋杀她的敌人送到她身边，也算是替她报了仇了。
心里的想法不少，可佟公公不会说废话，只将自己担忧的事情问出来。
“皇上，若是镇国公没有问题，废后……会不会让他心有不满？”
虽说，镇国公府已经不具威胁了，但是，要与威远侯府和武威侯府相抗衡，少了镇国公府，将会使保皇派如断了一臂般，不好行事。
“他敢？！”
睿帝冷笑，朝佟公公道：“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朕，只是废了何敏珠，却没有废了太子，只要老二的太子之位还在，他就能安安心心地把这镇国公做下去。”
“就算，他心有不满又如何，少了他，对付谢氏只是不方便而已，还不至于伤了元气。”
睿帝正说着，却见外面有人禀告，示意佟公公过去听禀，不过片刻，便见一向面色寡淡的佟公公神色暗沉，匆匆过来。
早在佟公公出去听禀告时，睿帝便已经收敛过于外露的情绪，此时见佟公公如此，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脸上神色不变。
睿帝问：“可是查清楚了？”
“回皇上，方才暗探特意突袭镇国公府查探，在镇国公身边的随侍身上，暗探找到了剑伤。”
佟公公没有犹豫，将得知的情况一一回禀。
“那日，奴才出招，用尽全力，两道伤，皆在腹部。一道在左上腹，剑入三分，一道在左下腹，剑入五分。暗探查看一番后，发现，那个随侍身上的剑伤，全部吻合。”
“哦？倒是没有想到他，真的有这个胆子啊……”
饮了一杯茶，睿帝脸上没有怒气，只重重嗤笑出声，带着浓浓的不屑。
忽然，他又看向佟公公，问道：“老佟，你来说说，如果那日刺客真的是镇国公，他这是为什么要派人过来暗杀朕呢？”
“需知，在朝堂之上，朕对他，也算是委以重任了。他如此行事，岂不是多此一举？”
睿帝的话，让佟公公眼底的杀意散了些许，他颇为不解，然后，垂首道：“这……奴才愚钝，不知为何，还请皇上赐教。”
睿帝哈哈大笑，道：“不知道就直说不知道，你啊你，说话还是这般直接，这时候，为了不触怒朕，你也可以说一些场面话，消一消朕的怒气才是。”
佟公公虽不明睿帝为何不生气，但听到睿帝这般说，他还是认真回答，道：“奴才知道奴才不必如此，皇上也不需要奴才说好听话来消火。”
“不错，朕不需要。”
睿帝点点头，承认佟公公的话，话锋一转，便又道：“那天的刺客，应该不是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