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伯娘,在论及谁人过错的时候,难道不该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她的语声,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好像,刚才与人发生争执的人并不是她,冷静镇定到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
陆文婷越发确定她的不简单,可是,她到底只是刚及笄的女子不是?
再怎么不简单,也不能拿捏自己这个当家夫人。
最重要的是,作为当家夫人,她深知,若是让府上的人在他们桐州谢氏面前矮了一截,公公定会不高兴的。
所以,脸一沉,陆文婷道:“我不知其他地方如何,总之在我们府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让奴才打主子就是不对。”
见谢姝让微芳放开谢瑜,回到身边,陆文婷暗自冷笑: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更何况,说句不中听的,谢姝,这里是邑县谢府,不是桐州谢府,更不是在你的威远侯府。”
不再顾忌,陆文婷的话也越发难听。
殊不知,她的沾沾自喜,在谢姝眼里就是一场笑话。
也可以说,谢姝对此是极其满意的。
因为,邑县谢氏的人撑不了台面,越发证明她的远见是正确的。
而且,就冲着刚才谢瑜的话,她就是拿他们当挡箭牌,也无愧于心了。
毕竟,他们不是也想着对付自己这边么?
眸光几不可察地掠过杀意,谢姝勾唇,道:“谢氏族规放在桐州老宅,我自五岁起便在老宅长大,族规可算是印在脑子里了,原本以为,只要是谢氏族人皆是按照此规行事,倒不想,原来邑县谢氏还是个特殊的呢!”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啧,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啊!大伯娘,改天有空,倒是想要跟你请教请教府上的规矩了,若是妥当,我也可以回去与爷爷说道说道,毕竟,我们都要学会出陈易新不是?”
她的话,不紧不慢,如她的人一般,带着懒散。
可就是这样的节奏,令陆文婷几次想插话,都没有成功。
“今日,我谢姝特意过来拜访府上,自然要入乡随俗,遵守府上规矩。”
目光落在谢瑜身上,谢姝呵呵一笑,以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说:“我家丫头护主心切,失手不小心碰到了瑜姐姐,相信瑜姐姐大人有大量,必是不会和我家丫头计较的。”
“谁说我不会计较的?!她打了我,我凭什么不计较,我要她死。”
安静了一会儿的谢瑜一见谢姝又在瞧不起自己了,刚才的害怕全都抛之脑后,现在的她,只想将谢姝脸上的笑容撕碎。
“哦?是嘛!那瑜姐姐就计较去吧!”
脸上写着“我就是这么大度,不用太感谢我”的神情,谢姝笑了笑,忽而话锋一转,倏地沉声问:“她是我的丫头,瑜姐姐是要如何跟我计较呢?让我死么?!”
“让你死……”
谢瑜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接过话,可话未完,便被陆文婷阻止了,“谢瑜,你给我住嘴!”
嘴角勾笑,谢姝施施然道:“大伯娘,何不让瑜姐姐说完呢?她应该是想说,让我死又如何吧?!”
不是要撕破脸皮么?
她就撕个彻底给他们看!
不说什么,还真当她是不谙世事不敢出头的世家小姐么?
“确实不如何啊!你若有能耐,自管来让我死一死,我可等着你呢!”
眼神一厉,浑身散发森冷气息,谢姝气场全开,一字一顿从那张漂亮小嘴吐出轻飘飘的话,仿似颗颗巨石,砸得她们只剩下全身寒冷。
“只是,瑜姐姐今日锥心之言,恁地难听,若叫有心之人听到,邑县谢氏必将被推到风口浪尖……唉,若叫叔公知晓这一切都是瑜姐姐惹的祸,也不知是谁先死呢?!”
不过瞬间便收敛气势,谢姝摇摇头,看着谢瑜的目光,含着同情与怜悯。
此时,谢瑜倒是没有再计较谢姝怎么看她了。
谢姝的话一下子打在谢瑜的七寸上,令她再次露出畏惧之色,谢姝了然,心知,这女人最怕的想来就是谢霆那老家伙了。
此言一出,陆文婷当先瞪视谢瑜,怒问:“谢瑜,你说了什么?”
谢姝瞧着陆文婷这般,只觉索然无味,可又不能中途离场,在这种炎热天气,当真有些烦躁啊!
——明明在那里都听了不少话,想来这位大伯娘想的和谢瑜差不多的。
如今一见自己不依不饶,把所有事情都拿在台面上说,而不再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就急了,想着保住自己,那自然就是要牺牲谢瑜了。
唉,真是可怜呐!可叹呐!
谢姝默默替谢瑜哀叹两句后,便笑眯眯地将谢瑜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地对陆文婷全说一遍,然后,站在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陆文婷。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事儿,到底是要闹大,还是要大事化小,就看陆文婷的表现了。
陆文婷顿时有些头疼。
在谢姝与谢瑜二人争执初时,她就已经站在屏风后面了。
不出现,就是想看一看谢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可以,顺带透过她的言行举止,猜测谢震对他们府上的态度就更好了。
哪想,现在她确实对谢姝此人有一定了解,可也不小心把自己拖下水去了。
而且,她也是一直听着谢瑜的恶言恶语,谢姝的陈述没有添油加醋,全部是原话。
——这,令她心惊不已。
陆文婷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衣袖却被猛地拽住,谢瑜正惶恐不安地向她求饶。
“啊,大伯娘,我错了,我错了,求您,求您不要和祖父说,求您了!”
陆文婷拍下袖上的手,状似沉痛道,“谢瑜,我只是你伯娘,平时,你娘惯着你,你没惹出什么大事,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今日,你的言行是犯了大错啊!”
让谢瑜一个人包揽所有惩罚就好了?
确实该如此!
不过嘛,反正也不能那么快离场,那就再添点堵好了。
“大伯娘,若是,瑜姐姐心口如一,她心里这么想,必定有这么想的理由,说实话,谢姝很想知道,瑜姐姐为何有这种……唔,令人惊奇的想法呢!”
目光扫过屏风后,谢姝眉宇间似有忧愁,无奈问:“难不成,府上的姐姐们都认为我们桐州谢氏是你们邑县谢氏的拖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