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浔嘴唇动了动，然后，说：“阿姝，对不起。”
五个字，包含了他全部的愧疚与悔意。
她听出来了，不过，却没太在意。
只语声淡淡，道：“告诉我，羌莫和喻湘的关系。”
“他们不是主仆，羌莫现在在我手下做事，羌莫喜欢喻湘，真的掰扯一个关系出来，只能说是朋友。”
封浔突然想到上回他要杀了喻湘，羌莫突然冒出来用自己欠他的救命之恩换了喻湘一命。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是那种羌莫愿意为了喻湘去死的朋友关系。”
“好。”
谢姝表示理解，沉吟半晌，她抬眸看他，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好，阿姝说的都不是问题……”
封浔没有犹豫，可谢姝却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他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不过等了一会儿，就听封浔含笑道：“不过，阿姝，这段日子，我想住在这里。”
“……”
几日时间，桐州商会的事情已经渐渐上了正轨，明日，谢姝便打算启程去邑县。
——多年前，谢氏另一旁支跑到这里定居，不过几年时间，便凭借谢氏的名头，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县城里称王称霸。
听老侯夫人说过，这一旁支，正是谢震同父异母的庶弟。当年，与谢震争夺家主之位失败，便跑到这里来自立门户了。
从老侯夫人的讲述中，谢姝对这位叔公，没有半分好印象。
她要在这动荡的时局中，为谢氏谋得一隅，并非易事。这件事，需要谢氏全体族人的配合。
而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有时候，可以毁了整个家族。
所以，不管她有没有成为谢氏新任家主，在最开始时，她就打定主意，将邑县谢氏踢出族谱。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仅凭老侯夫人的讲述，就轻易判断邑县谢氏的为人，随便做下这种决定。
因此，这一次，她打算过去探一探情况，一旦发现他们为人不过关，那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反正，他们也早就自立门户了不是？
谢姝一大早就起身了，在书房里面，交代何廷玉商会事情。
——这次离开去邑县之后，再转道夏县，之后便直接回燕京了。这里的事情交给何廷玉打理，谢姝很放心。
说了大概两个多时辰，谢姝想了想，觉得差不多了，便道：“事情大概就这些，等忙完之后，你再回去，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
自从谢姝抓他进了书房，讨论开始，何廷玉的手就没停过，这时，总算听到谢姝停声了，他大松一口气。
然后，便感觉手腕处一阵酸痛传来，他不由使劲甩手，暗叹，这两个时辰下来，这滋味，简直比他替何繁钦撰写策论还要辛苦。
“姝小姐，我能问个问题么？”
何廷玉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
“问。”谢姝没有抬头，看着手上有关邑县谢氏的情报，声音清脆，简单利落。
“我做这么多，涨月俸么？”
何廷玉放下手，微微向前倾，希望埋头工作的雇主能给他这个劳累了那么久的苦命下属一个眼神，以此证明，他还是有点存在感的。
谢姝放下情报，手肘撑在桌案上，双手交握，眼底似有趣味，挑眉问他：“怎么？缺银子使？”
“也不是，就是决定自己太亏了。”
何廷玉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怎么会亏呢？能者多劳，没听过？”
“听过。”
点头，何廷玉不可否认，自己还是喜欢这四个字的。
“那不就行了。”
翻了个白眼，谢姝为他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嗤之以鼻。
何廷玉想到路迦假惺惺地感慨自己做得比牛多，并且拼命怂恿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从谢姝这小气的财迷口袋里撬出点银子出来的事情。
本来，他还觉得没多大事儿。
可现在，他突然还就想这么干。
似乎，挺有趣的。
故而，他反驳谢姝，一本正经道：“……这并不是您不给我涨月俸的理由。”
谢姝一愣，瞧着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这么盯着自己，她差点儿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真苛待了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大手一挥，她爽快道：“行了，不就是点银子么？！去找簪玉知会一声便是。”
“啊，那小生就在此多谢姝小姐了。”
满脸嫌弃地瞅着何廷玉装模作样的感激状，谢姝淡淡吐出三个字：“没眼看。”
“如此，小生就得再次多谢姝小姐了。”
点点头，这回，何廷玉眼睛里面甚至比刚才还多了几分真诚。
谢姝疑问：“什么意思？”
“姝小姐若是再多看小生几眼，小生很有可能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天知道，这几天，每次谢姝找他谈事情时，他到底顶了多大的压力，才能假装淡定地听完所有吩咐的？
也真是奇了怪了，他长这么大，见过不少大人物，可没有哪一个人的眼神能像皇子浔那样具有穿透力。
那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就好像两支夹着冰渣的利箭，一对上，就能让人恨不得直接瞎了眼了。
谢姝脑光一闪，便也明白何廷玉的意思了。
“这算告状？”
“小生没那胆子。”
没胆子当着那人的面告状，不过，背着那人的面跑到她面前，阴阳怪气地抱怨，也算胆子不小了。
谢姝摇摇头，状似无奈道：“何廷玉，你再和路迦混下去，可能，你也得变成他那副不着调的德性了。”
嘚吧嘚吧的，尽说一些废话，也是闲得慌。
对谢姝的话，何廷玉还真认真地思索一番，然后点头，同意道：“这个……有可能。”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不过，何廷玉不讨厌这种变化就是了。
谢姝不打算和准备进化成第二个路迦的人继续说废话，正想继续看手中情报时，却又听何廷玉恍然道：“对了，那位宋公子说要离开了。”
“嗯。”
等了一会儿，没见何廷玉离开，谢姝咬牙，催促道：“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
何廷玉也不在意她的不耐烦，只一字一顿地重复宋景翊的话。
“他说，离开之前，想和你再见一面。”
话落，谢姝还未说什么，却从外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谁想和你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