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问出口了，谢子淇自然是希望能知道答案的。
谢榛本不想说，可一想到这孩子自五岁知道自己身世，能忍到现在必不是凡人，考虑到以后，他还是把事情和谢子淇说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榛说得十分缓慢，好像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是在凌迟他的心。
谢子淇听完，脸色微白，看着谢榛冷硬的脸庞，隐隐藏着怜悯。
二人皆沉默。
然后，谢榛问他：“后天，由你带人去把小姝带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见谢子淇点头，谢榛与他招呼一声，便先离开了。
望着谢榛的背影，谢子淇突然发觉，似乎自从萧玲珑死了后，谢榛的脚步再也没有轻快过了。
……
在山洞养伤的日子，谢姝过得还不错。
唯一让她尴尬的地方就是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因为脚伤的缘故，她必须要依靠荀殊的搀扶，才能走到特定地点，完事儿后，还得叫他回来，把她带回去。
起初，谢姝不好意思硬憋着，想开口让荀殊找个丫鬟过来，但自己还没开口，人家就好像已经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斜眼瞧自己，凉凉道：“本教主救了你的命，还得给你找丫头？当本教主狗腿子么？”
此话一出，她就是有再多话也不敢开口了，只得继续憋着。
许是瞧她憋得脸都红了，看起来怪可怜的，邪教头子这时候好像才良心发现一样，对她说：“想要方便就告诉我，真憋死了，本教主不就白救你一命了么？”
然后，非常淡定地扶她去外面解决问题，又非常淡定的扶她回来，这个过程，他自然而然的样子，让谢姝诧异万分。
同时，也松了口气，她虽然天生反骨，不把传统道德放在眼里，可让一个不是很熟的男人扶着自己去方便，这事儿，还是让她很尴尬的。
荀殊这种自然从容的态度，于她，刚刚好。
今日，谢姝不用荀殊搀扶着去解决问题了。
树木粗壮，谢姝扶着，一瘸一拐地转回到山洞口，没有看到荀殊的身影，左右张望，却见他站在洞口左前方的小溪前。
想了想，她还是瘸着腿慢慢挪过去。
荀殊该是听到了她的动静，只是，他不过脚尖微转，便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半晌，谢姝站到他旁边，与他隔了一臂之距。
溪水清澈见底，溪下石块有大有小，许多手指大小的鱼儿争相嬉戏，有的藏在石底下，有的藏在石缝间，还有的围着小石块圈圈跳舞，好不欢乐。
“这里的水和鱼，都不错。”谢姝笑眯眯地赞了一句。
荀殊没有应声，凭这几日相处对他的了解，谢姝感觉到他似乎不太开心。
她关心问：“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荀殊这个人，她心存疑虑，可这不妨碍她把荀殊当朋友。
所谓朋友，不论出身。
荀殊失笑，戏谑道：“都不知道本教主长什么样子，怎就知道我这是在愁眉苦脸？”
“我惯来就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有聪明人的途径。”
眉梢一挑，她夸起自己来，毫不谦虚。
“你想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旧话重提，他似乎真的很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可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好像又是在警告——
如果你真的想，就要嫁给我做教主夫人。
已经决定把他当朋友，谢姝对他的容貌不再感兴趣，甚至希望，荀殊就一直戴着面具与她交往就好了。
何必看得那么真切呢？
故而，谢姝仍旧拒绝他的提议，道：“个人比较喜欢冒险，更喜欢与神秘的东西打交道，所以，朋友，保持神秘感吧。”
荀殊没有回应，谢姝以为他在琢磨自己的话，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与众不同，问她：“你说我是东西？”
语气古怪，不说不好，但总不会是好。
谢姝意会，明白是自己说得太快，口误了。
不过，瞧荀殊这么一本正经反问她，她又忍不住逗逗他。
一脸无辜，问：“你不是东西？”
“我当然不是东西……”
荀殊理所当然迅速回她，见她愕然，眼睛一弯，含笑道：“我可是称霸半个江湖唯我独尊的明月教主——荀殊。”
谢姝忍俊不禁，小心地侧过身面对他，一只腿支撑自己全身力量，有点累，但不妨碍她装模作样地拱手作揖。
她道：“生活处处有惊喜，明月教主就是其中一个，能认识称霸大片江湖的明月教主，实乃谢姝三生有幸啊……”
荀殊哼笑，“知道就好！”
谢姝重新找个舒服姿势站好，脸上盈盈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她真的很开心，因为明天就能回家了。
荀殊眸光微闪，暖暖的阳光洒在溪面，映在他黑色的眼睛里，现出点点碎亮的光。
他笑问：“救命之恩，你可有想好拿什么来报了？”
“我不是说过了么？日后，教主若是有困难，尽可上威远侯府寻我，只要我能做到，定竭力相帮。”
谢姝没有瞧他，始终看着溪水里面的小鱼儿，好像真的很好看似的。
“哪儿用这么麻烦呢？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就好了？”
荀殊同样看着戏水里面的小鱼儿，兀自道：“以后，有麻烦本教主也不会麻烦你的娘家，反正得了你一个聪明人，已经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事儿了。”
“不成呢！”
谢姝眯眼，轻轻说道：“我的婚约啊，可是有大作用的，不能随便给我报恩呢。”
“如果没有用，说不准做一个教主夫人也不错呢。”
谢姝终于回头看他，眼角弯弯，长长的眼睫遮挡了她眼里的情绪，她说的似真似假。
“你要拿你的婚约做交易？”
荀殊问她，语意不明。
“我有这么说吗？”
谢姝示意他给她捡她看中的小石子，荀殊捡了递给她，她满意夸赞他一句。
一边往水里丢石子，一边又继续道：“我的婚约属于我，却也不属于我。”
“什么意思？”
荀殊语气不太好，可谢姝就当做没听见。
“意思就是，你是荀殊，我是谢姝，我们是朋友。若是换了一个身份，那我就是威远侯府的姝小姐了。”
谢姝歪头笑望他，清透如水晶亮的双眸似乎透过他的黑金面具，看到他的容貌，再看到他的心底深处。
荀殊暗自苦笑——
她，果然如她所言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有聪明人的途径。
她，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