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场战争结束，你们都有所得，被抛弃的是我司空一门，受屠戮的是那场战场上世代生长的百姓，被遗忘的是那战场上的枯骨。”
“你现在却理直气壮的告诉本将，你有所取，必有所舍？”
她连连点头，猩红起来的凤目里，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冷嘲。
“可以，你有这个本事，取你应得的一切，但你有什么资格，让那么多人为你的野心殉葬？”
对于她这般谴责，图文麓好像也没办法反驳，他也无需。
只感觉此刻面对这个女人，有种前二十多年中从未有过的压力，一边调解心情，尽量掌控主动权道。
“对于将军，以及将军一门所遭遇的一切，鄙人表示十二万分的惋惜，但请将军相信，鄙人对那片战场上所做的一切，必然以十倍的诚意还上。”
“又是补偿！”
司空鸾嗤之以鼻。
“图文麓，本将问你，你既掺合了风云两国的战争，昌穆州风疾军斩杀三万百姓，可有你在其中搅合？”
对这个，这个人却没那么利落了，转而道。
“王妃对摄政王就相信到这一地步？即便他在大婚上对王妃做了那么残忍的事？”
司空鸾如同索命的修罗，步步紧逼，不容许他有丝毫退避。
“若你真做了那么多事，若你真为消耗风云两国国力民生，风云战争结束，重明正要本将这个老对手，你不可能放任他得本将这个助力，
风云之间的战争变成联姻，重明正有重明正的考量，云景帝有云景帝的私心，可在这一切之前，你得先保证我司空鸾不会与重明有机会握手言和。”
那个人垂下的眼帘让司空鸾确定自己的推测没错，暗暗握住拳头，她又道。
“所以，你在我和他之间划了一道不可愈合的伤口，这道伤口，无论他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因为当时他为赢本将，下令俘虏那些百姓是真，
他为赢，做了取舍，你为赢，也做了取舍，不同是他未必真肯下那道斩杀令，而你借机，鱼目混珠，杀了那些人，羞辱了向他投降的本将。”
司空鸾说到这里，看着对面男人一副避无可避的为难样，已经确定自己推测没错了。
“他赢了，可也彻底失去本将对他最后的信任，你赢了，是真的赢，昌穆州之后，无论风云两国这场联姻能不能顺利进行，本将必然无法与重明正一心，你做到了。”
男人深深吐纳了一回，这次连再闪躲都没有，再抬起的眼睛里，有着些无可奈何的坦然。
“也不能这么绝对，起码鄙人就没算到，便是经历了昌穆州那样一战，便是经历了摄政王府大婚上那样血腥的婚礼，重明正依然有法子换得你真心。”
“所以你又感到威胁了？几次意图行刺本将乱了风云两国的联姻，乱了重明正的阵脚不成，便动用一招调虎离山，再来腹地抽筋？”
对这个，这个男人仿佛十分自信，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给她摆明当时的意图。
“便是鄙人不乱风京城，风京城也已经够乱了，当初那场行刺，只冲重明正罢了，而将军纵然已非昨日战神，
几个探子和江湖野人组成的刺杀团，莫说只能逼其锋芒，便是正面对决王妃，他们也未必能有胜算。”
司空鸾根本不上他的当。
“你将对本将的敌意简而化之，就能达成你今天勾走本将的目的了？”
图文麓直接将她的处境摆明。
“司空将军，你不会不清楚，没有重明正你在风京城将会是怎样处境，他们不是重明正，
就算这半年来，有与你相处过，佩服你的人在，他们也不会为你与整个家族利益为敌，与整个风国为敌。”
司空鸾耸肩，好像他说的这些危险都不存在。
“所以，本将就该相信你这个可以为一己之私，舍三万百姓于战场的人吗？”
“司空将军！”
图文麓是真的急了，厉色立下誓言。
“图文麓今天对天起誓，他日必还将军一个理想世界！”
司空鸾直接转身向外，衣玦翻飞大步流星。
“从昌穆州那一战后，本将收获一个最大的经验，就是理想这东西，寄希望于别人，不如靠自己。”
图文麓快步跟随她直屋檐下，对着下面已经准备离开的司空鸾道。
“重明正一走，风京城必乱，你不过是他们泄愤以及牺牲的一个棋子而已，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大义，
你如今处境，也挡不住这风京城的凶涛暗涌，今日你跟我走，他日我就能让你成为诸国头上依然遥不可及的太阳！”
司空鸾扶着丰台的手臂上了小马车，坐好，依然不动如山。
“阁下又错了一件事，本将留下，可不是为了什么大义，只因为此举是当前选择中，最保守，最安全的选择。”
她对他的提议甚至有些不以为然。
“阁下一心勾走本将，不过是因带走本将于你有着巨大的利益罢了，持才是傲，起码本将在你身上看到了这点，
这点你与本身天不怕地不怕的重明正不同，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站在本将身边，甚至压本将一头，你却未必真心有个比你能得人心的人在旁，因为，那会成为你的威胁。”
由此，她下了结论。
“所以，你也未必有什么真心对待本将，本将和你走，不过是踩你另一个圈套罢了，本将是给身边的人坑的不轻，可天下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坑本将的，起码你不在其中。”
说着她道。
“回府！”
丰台听话的牵马调头，这会儿，图文麓倒真有几分心有不甘了。
“纵然如此，你也未必能在这场风波中存活，天下万事，唯利益王道，对此之外抱有任何侥幸，都会遭受残酷打击，
你已落入如此境地，还要对人心抱有侥幸吗？今日跟我走，起码你有赢的机会！”
司空鸾在小车里从窗子上探出手，轻轻摇着。
那只从黑纱里探出的戴着银灰手套的手，在万花丛中格外，闲适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