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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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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照弄玉和韩城的计划行进着,韩城保护着细君带领大队人马朝着东南方向突围,而弄玉则跟随着魏韬往东北走,匈奴人果然上当,像是洪水一样朝着东北方向涌去。

这些匈奴人并没有使用鸣镝箭对他们远距离射杀,而是选择与他们肉搏,也许他们是想活捉公主,另有别的企图。

不过这样一来,对魏韬他们来说也好,至少不必担心成了匈奴人的活靶子,近距离格斗,他手下这些剑客也有发挥的余地。

然而他却忽略了这些匈奴人的战斗力,这些人的战斗力比他交手过的所有匈奴人都好。以往跟他交战的匈奴人目的就是劫掠财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在他看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今夜围困他们的匈奴人却个个骁勇善战,与他的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们的人数远远多于己方。

这是弄玉第一次见到战争的场面。

血腥和屠杀让每一个正常人都丧失了理智,每个人都像是最凶残的野兽,眼中燃烧着嗜血的凶光,用尽一切办法把敌人砍倒,凭借着动物的本能厮杀,每个人都想挣扎着活下去。稍一迟疑,你就会被别人杀死,这才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真刀真枪的杀人比起明枪暗箭的阴谋更加直接,也更加残酷。

有滚烫的血液溅到弄玉的身上、脸上,一股血腥之气让她几乎窒息,她几乎能嗅到死亡的气息,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在肆意揉搓,她想要呕吐,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中肆意流出来,伴随着熊熊的火光,伴随着耳畔震耳欲聋的厮杀?。

原来战争竟会如此残忍。

在身旁保护她的汉兵越来越少,她看见越来越多的匈奴兵围攻上来,他们眼中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看向她的时候带着一种贲张的兴奋,她听见他们口中哇哇大叫,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她终究还是落在了匈奴人手里。

魏韬见她被围困,想要冲杀过来救她,但早已经来不及,一个闪神,一柄弯刀砍中了他的身体,他在不远处倒下去,身旁都是力战而死的大汉将士。

保护她的最后一个士兵身体被刺进了数十把兵器,他转过头来愧疚地看了弄玉一眼,似乎在自责没有保护好她。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弄玉的身上,他不甘心地握着手中的刀,艰难地转过身去,对着那些围捕的匈奴人喝道:“大汉的公主宁死不辱!”重伤之下,他的声音虽然早已没有任何气势,但声音中的那份坚决却让人不容小觑。

匈奴人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可看到他身中十几刀却依然屹立不倒,满脸血污却依旧一副凛然难犯的气势,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再上前。

匈奴人这一迟疑,给了弄玉反应的时间,她扫视了一圈这些双眼放光的匈奴人,落在他们手里,她不会有好下场的。她又朝着南方看了一眼,韩城应该带着细君脱离险境了吧?

虽然她的灭族大仇还没有报,她不甘心就此死去,可是她也绝对不能落在这些匈奴人手里,落在他们手里或者会让她生不如死。

趁着眼前那个垂死的士兵震撼的气势,她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一柄沾血的刀,迅速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哧——”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弄玉还没有听清楚这声音来自何方,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一麻,竟然无力地垂下去,再也握不住刀柄,利刀又重新跌到地下。

就在此时,一直挡在她身前的那个汉兵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身子直直地扑倒在地!

弄玉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这群匈奴人面前,那一刻弄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周围充满了兴奋的杀机。

黑夜中一个男人分开匈奴人走到她的面前,他一身黑衣,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外面披着匈奴人的铠甲,手上还拿着一个弹弓,很显然刚才就是他射出弹丸打掉了弄玉自刎的兵器。

他慢慢走到弄玉身边,他的步调非常平稳,不急不缓,可他每走一步,弄玉都忍不住瑟缩一下,就好像正在遭受酷刑凌迟。

倘若不是看到他那双如夜色深沉,令人猜不透的眼睛中依然保持着那份冷静淡然,弄玉险些没有认出来人。

赵无伤。

纵然早已经知道了他是匈奴人,可总也比不上今夜兵戎相见来的震撼。

他不是那个看不惯她的行为,时时出口讽刺她,却又在听她诉苦办事出现问题时,会给她些许建议的朋友了。他是她的敌人,会让她生不如死。

赵无伤在她面前停住,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手指飞快地扯下了她那沾满鲜血的面衣,露出了她那张伤痕累累又血迹斑斑的脸。

在看到弄玉那张脸的刹那,赵无伤明显吃了一惊,手上还捏着她的面衣:“是你?跟在韩城身边的竟然是你?”

弄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觉得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的残杀,身陷绝境之时,来杀自己的竟然是认识的人,这让她心里竟然出现了些许安慰:

“赵无伤,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让我痛快了结吧。别折磨我。”

赵无伤没有回应她,依然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脸上若有所思。

那些匈奴人被他的气势所迫,没有人敢说话,原本喧嚣的战场一下安静下来。

“没想到竟然让韩城保护着真正的公主逃走了,呵!”赵无伤轻笑一声,可弄玉却拿不准他是不是在生气,只是觉得现在他的表情非常怪异,不合时宜。

“不应该啊。我研究过他素日作战的套路,按照他的一惯的想法,真正的公主应该在这支精兵组成的队伍里,怎会出差错呢?”

弄玉没有说话,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持剑的年轻男子,他看见弄玉明显也是大吃一惊,弄玉也认出了他,他是赵无伤的侍从之一,他们曾经在大汉见过,只是不知道名字。

年轻男子快步走到赵无伤身边,也许是怕匈奴人听懂他们的话,他压低声音说的亦是汉语:“主人,怎么会抓错人呢?我早已经派人去楼兰去请伊渠将军了,他在等着呢!咱们怎么办?”

年轻男子快步走到赵无伤身边,也许是怕匈奴人听懂他们的话,他压低声音说的亦是汉语:“主人,怎么会抓错人呢?我早已经派人去楼兰去请伊渠将军了,他在等着呢!咱们怎么办?”

赵无伤没有说话,依然看着弄玉,脸上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弄玉心里越来越没有底,赵无伤是匈奴人,他们是敌人,他们在这里设伏就是要抓和亲的公主,如今她这个假冒公主的诱饵早就没有了任何价值,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原本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赵无伤身上,指望他能放她一马的。

那年轻人见赵无伤没有说话,咬咬牙,当机立断替他做了决定:“干脆我带人再去追真公主,他们现在跑不远!”

“不!”赵无伤拦住了他,指着那像一条火龙蔓延开来的烽火说道,“来不及了!即便他们现在还没有逃回敦煌,那也早就惊动了这一路上屯田驻守的汉兵。咱们原本就是袭击,一击没有得手,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再击就不可能成功了。倘若韩城倾尽敦煌守军来围捕我们,我们必然也会伤亡惨重!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必须撤走!”

年轻人面露难色,看着弄玉,为难地说道:“左贤王不明不白死在大汉,现在匈奴的很多贵部大臣都把这份罪责怪到你身上,好不容易羌冒王给你求情,让你将功赎罪拦截大汉和亲公主,破坏大汉与乌孙联盟的。如今咱们却把这事办坏了,要是回去,该如何向单于交代?而且伊渠将军就要到了,到时候他发现你抓错了人,会不会直接就……”

赵无伤嘴角一斜,露出一个模糊暧昧又充满算计的笑容,他将弹弓掷给年轻人,在弄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猛然打横将弄玉抱了起来:“你不记得了,除了你我,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江都公主,我们说她是公主,她就是和亲的公主!”

随后他沉声对着匈奴人群说了几句什么,匈奴人当中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那兴奋的声音就像是浪潮,伴随着声声高昂亢奋的呼叫声,就像是狼嚎虎啸一般,听得弄玉胆战心惊。

弄玉听见赵无伤和那年轻人的谈话,却并没有听懂他的算计。

让她假冒公主去欺骗匈奴的单于,不是掩耳盗铃吗?毕竟真公主安然无恙,过不了多久,韩城又会重新送她去乌孙和亲,难道赵无伤打算埋伏起来再袭击他们一次?要不然很快就会传来大汉与乌孙顺利联盟的消息,到时候她假扮公主的谎言不戳自破,到那时候赵无伤不是连这将功赎罪的机会都失去了吗?

“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替我考虑后事,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称赞你善良?”赵无伤低头看见她那副皱眉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

“我不是考虑你的后事,是考虑我的。”

“你的后事不必考虑,只要听我的话,我免你一死!”

弄玉抬起头来,看着赵无伤,想从他的表情里看看他这话可信与否。经过一夜的厮杀,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晨光熹微,赵无伤的脸在朦胧的光线里依然晦暗不清,让人猜不透,此刻那双眼睛也正在打量着弄玉。

两人视线相交,弄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败下阵来,终于把头垂下了,他温热的呼吸就拂在弄玉的额头上,这才让她意识到赵无伤原来也是有气息的活生生的人,以往他的冷静、理智和近乎冷血的自制力让弄玉一度觉得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弄玉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她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好,我听你的话。但是你要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免我一死。”

“把脸埋在我怀里,不要让这些人看到你的脸!和亲公主的脸上怎么能有伤?”

此时赵无伤离弄玉极近,加上他身材高大,将弄玉完全遮住了,是以他摘下面衣后,在他身后的匈奴人并没有看清弄玉脸上的伤痕。

弄玉被他抱在怀里,他铠甲上的鳞片硌得弄玉非常不舒服,但弄玉还是按照他说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又因为一头散落的青丝倒是果然把脸严严实实遮盖了起来。

赵无伤抱着她大步朝外走去,周围还是地动山摇的呼声,隐约中,她听见赵无伤似乎在问她:“脸上怎么会受伤?”

赵无伤抱着她大步朝外走去,周围还是地动山摇的呼声,隐约中,她听见赵无伤似乎在问她:“脸上怎么会受伤?”

她怕被那些匈奴人看到脸,一直把头埋在他胸前,没有听真切这到底是不是他在跟她说话。

他抱着她走了没多久,只觉得身旁的光线似乎更加阴暗了,她悄悄探出头来打量,就发现此刻他们来到了一个被遗弃的烽燧碉堡之内,这碉堡原本有三层,下面两层是士兵们驻扎时的居住之所,现在这里还摆放着些稻草铺成的睡觉之处和做饭的炊具,第三层是瞭望台。

赵无伤直接抱着她来到二层,这才将她放下来。

弄玉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有一缕阳光透过山墙上的一个圆孔形的小窗照进室内,借着阳光,弄玉看见赵无伤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按照匈奴人的习俗,战场上俘获女人,要是看上了,自然是要先尝尝滋味了。”

弄玉看着他开始解铠甲,脸色越来越白:“赵无伤,你别乱来!我……你不是……不是说……会放过我吗?”

“我放过你的条件是,你得听我的话!现在你不听话,我这么可能放过你?”赵无伤似乎很欣赏她的恐惧,有条不紊地脱下铠甲之后,又去解外袍。

“你无耻!”弄玉气得大骂,她没有想到赵无伤会给她设套:她听他的话,他就会放过她,可他的要求是跟他做那事,要她怎么听话?不管她是拒绝还是听话,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弄玉一侧脸,看到脚下放着一个陶罐,搬起来就朝赵无伤掷过去!

赵无伤灵活地避开了,陶罐摔到墙壁上,碎片飞溅,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把你衣服脱了!”赵无伤收敛了那种玩弄之色,口中却偏偏还是说着下流的话,“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介意为你代劳。”

“我不脱!我死都不会脱!呸!你这**,亏我哥哥把你当成兄弟,细君还那么喜欢你!他们都是瞎了眼,你就是个衣冠禽兽!”弄玉看着赵无伤越靠越近,心中也越来越绝望。

没有人会来救她了,她今天注定在劫难逃了!可她没有想到如今欺辱她的竟然是细君心心念念的男人,是她哥哥的知己好友,他们都错看了赵无伤……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记忆中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痛苦,皇帝险些强了她、沈渠被人……

她经历过的所有血淋淋的惨痛,此刻又一幕幕展现在她面前。

“啊!”她一声惨叫,只觉得胸口血气上涌,一口血呕了出来。

她在晕倒之前被赵无伤接住了,迷迷糊糊中自嘲地想到,自己看来是逃脱不了魔掌了,比起清醒着被他侵犯,晕倒后被侵犯承受的痛苦似乎更少些。

反正自己已经是一副残躯了,他要看上了随他去吧,只要能保住命就好。弄玉自暴自弃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