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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住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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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伤冷笑道:“信不信随你!再说了,就算是喜欢又怎样,现在她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啊,燕夫人已经死了,现在弄玉还在这里追究赵无伤爱的到底是谁,还有什么用?

“燕夫人是被我害死的又怎样?”弄玉恶狠狠地嘲讽道,“这是她的报应!被她害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你们姊弟口口声声说要复仇,你们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她死得罪有应得!”

“赵无伤,这也是你的报应!”弄玉按着肚子,继续说道。

“刘燕爵三番五次对我下手,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暗的不行就借刀杀人,连星河那样的小孩子都不放过,星河可是你的儿子啊!

你明知道她是幕后凶手,可你却从来舍不得动她,任由她一次次害我们。

还有上一次,她去敦煌,你为了救她,拿着星河威胁我开城放她走。在你心中,我和星河都抵不上一个燕夫人,是吧?

可是你既然爱她,为什么又来招惹我?你伪装成我喜欢的类型,让我对你动心动情,死心塌地嫁给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韩城也不会死。赵无伤,我和韩城这一生,都毁在你手上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赵无伤放开了对弄玉的钳制,报复地看着她,“是,我就是想要毁掉你。”

“你无耻!”弄玉大骂道,伸手就给了赵无伤一记耳光!

赵无伤冷冷地看着弄玉因为悔恨而痛苦的目光,心里竟然说不出的畅快,既然不能解脱,那就两个人一起痛苦吧!

赵无伤放肆地大声笑起来。

他这一生,喜怒不形无色,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大悲大怒的时刻,他现在虽然是在大笑,可每个人听在耳朵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

笑声在地窨中回荡许久,这才停下来,他放开弄玉,一脚踢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一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再去看弄玉时,他的眼中一片冰冷:“你害死我阿姊,我却杀不了你,只能惩罚自己。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从我走出这地窨起,我们两人不再是夫妻,不会再有任何牵连。”

说完,他转身回到燕夫人身边,抱起她逐渐冷掉的尸体,轻声说道:“阿姊,咱们回家。”

莫赫见状,急忙上来阻拦:“你放开她!”

“想要拦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赵无伤狂妄到极点,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莫赫的人和赵无伤的人再次交手,赵无伤的人保护着赵无伤往外走,莫赫带人追赶他们,两拨人先后离开了。

周宗尧已经平定了内乱,带领人赶到了地窨中,此时鹃儿已经抽身出来,来到弄玉身边,看她坐在地上,就想扶她起来:“弄玉,你怎么样?”

“孩子……”弄玉疼痛难忍,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咬着苍白的嘴唇说道,“只怕……保不住了……”

夜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越下越大,裹挟着凛冽的寒风扑簌扑簌砸在人身上,很快就让人变了雪人。

赵无伤抱着燕夫人冷掉的身体在大雪中跋涉,他的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匕首,血早就把他的衣衫染红了大半,起初还有鲜血顺着他的衣裳落在雪地上,一路滴血。

后来也不知道是伤口凝固了,还是鲜血在冰冷的雪夜被冻住了,再也没有血流下来,可是他的步子却越来越迟缓凌乱,一脚不稳,抱着燕夫人摔倒在了雪地里。

伍子建和苏复率领手下人断后,截断了莫赫的追杀,追上赵无伤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鸿儿!”伍子建见赵无伤的面色白得发青,忍不住按住了他,眼泪顺着眼眶落在燕夫人冰冷的脸上,哽咽道,“你要去哪里?”

赵无伤推开伍子建,轻轻拂落燕夫人脸上的雪花,又要抱她起来,却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上。

“鸿儿!”伍子建再次按住赵无伤,“燕爵已经死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伍子建心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捂着口鼻痛哭起来。

“不会的。”赵无伤双目失焦,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半空飘落的雪花,反驳道,“阿姊不会死的。我要带她去见索玛,索玛那里有起死回生的药,她能救阿姊。”

“她救不了的!”伍子建嘶吼道,痛苦就像是刺骨的寒气从脚心往上,游遍他全身的每一处,连滚落的泪水都像是一把刀子,所到之处,狠狠刺破他的肌肤,“燕儿已经死了。”

说着他把燕夫人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你不要再折腾她了,她那么累,现在该歇一歇了。”说着便抱起燕夫人,往大雪里走去。

“伍子建,你放开我阿姊!我不准你碰她!”赵无伤见伍子建抱着燕夫人要走,起身想要追赶。

伍子建的声音充满让人不敢反驳的威仪,命令道:“带主上去疗伤!”他的神态跟去世的燕夫人说不出的相像,众人不自觉地便听从了他的吩咐,上前来替赵无伤止血疗伤。

赵无伤还想拒绝,但连日来的恶战让他原本就疲惫不堪,如今身上有伤,失血过多,再加上燕夫人去世给他的打击,便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晕了过去。

赵无伤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记得小时候发生的那些惨烈的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在梦里,他不再是手握大权,视人命如草芥蝼蚁的右贤王,他又变回了那个渺小无助、需要靠阿姊用身子来救的小孩子。

那种蚀骨的绝望和痛苦就像是一头饿狼,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他,掏出他的心肺,吃掉他的肝脏,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赵无伤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冷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缓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口被碎石封住了大半,防止寒风暴雪吹进来,山洞里生着一堆篝火,倒是暖和了不少,他身上的伤口也被人包扎好了。

赵无伤环顾山洞,发现洞里除了自己,还有十几个手下,他们都围坐在火堆旁,默不作声地烤火,身影被篝火的火光打在洞壁上,影影绰绰的,赵无伤听着火堆燃烧的噼啪声,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阿姊还不是燕爵,她叫赵莹,是他的童养媳。阿姊的父亲是当时鼎鼎有名的名士,跟赵无伤那个爱好文学的父亲是挚交好友,两人曾在一起探讨文艺,把彼此当做人生的知己。

赵先生早逝,留下了一双儿女,赵莹和赵逊。赵氏姊弟从小就被父亲收养。他的几位兄长都已经娶妻,只有赵无伤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定亲。父亲便把赵莹许配给了自己的爱子,赵逊则作为赵无伤的伴读,跟他一起长大。

父亲爱文学,又好求仙,慷慨大方,毫不吝啬钱财,颇有信陵君遗风,很多有才华的人士纷纷前来投靠,因此父亲的手下人才济济,据说有儒生、方士多达三千人。

这些人聚集在父亲身边,天天吟诗啸歌,寻仙问药,不亦乐乎。

此举自然引得皇帝的侧目。

皇帝为了打压父亲,便借口父亲举兵造反,派使者前来问罪。

父亲自幼爱好文学,厌恶习武,连兵器都很少摸,他手下的那些人更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些人怎么可能造反呢?

但他们没有伸冤的机会,王府便被包围起来,父亲在慌乱中想要起兵自保,却被人抓住了造反的证据,铁板钉钉,更改不了。

父亲清高孤傲,知道落到诏狱那伙酷吏手里必然会受尽屈辱,为了不被侮辱,愤然自刎。父亲一死,他们这些人便失去了靠山,顿时变成了造反的罪人,全都被关进了诏狱之中严刑拷打,被折磨得痛不欲生。赵无伤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被折磨致死,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

后来,他被父亲的手下救了出来,可是不管他们躲到哪里,都躲不过追杀,不断有人为了保护他们而死,最后迫不得已,他们逃到了边塞。

在边塞他们又遇到了追兵,他们被追兵杀散了,教赵无伤剑术的师傅杀出了重围带着赵无伤和赵逊一路往北逃去。

赵逊比他大四岁,性格温和,以前两人学剑读书,就处处谦让照顾赵无伤,比起那些早就成婚立业的兄长们,赵逊更像赵无伤的哥哥,如今他已长成个半大少年,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照顾赵无伤。

师徒三人躲在山洞里,由师傅在外守夜,赵逊和赵无伤睡在山洞里,半夜,赵逊悄悄把他叫醒了:“鸿儿。”

赵无伤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有说话,就被赵逊捂住了嘴,赵逊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追兵到了。”

赵无伤登时就被吓醒了,扒开赵逊的手,低声问道:“那怎么办?”

赵逊安慰地笑道:“别怕,没事。你别忘了,哥哥曾经可是跟天下第一剑客学过剑术的,而且师傅还在,他们拿不住咱们。一会儿打起来,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记住了。”

赵逊拉着赵无伤贴着洞壁走到洞口,借着沉沉的夜色,赵无伤看见洞外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少说也有上百人,可他们三个人,想要冲出去,根本就不容易。

但赵逊却丝毫不惧,紧紧握着赵无伤的手,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师傅见他们出来,猛然发势,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堵在洞口的一块大石用力推了出去!

巨石顺着山坡往下滚,势不可挡,那些没有及时逃开的人,或者被石头撞飞,或者被石头从身上碾过,围捕的人群登时大乱。

“走!”师傅一声暴喝,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赵逊保护着赵无伤紧跟其后,不断有刀剑和鲜血落在三人身上,赵无伤脚下跌跌绊绊,几次踩到地上的尸体,险些被绊倒,都被赵逊及时揪了起来。

三人在巨石的掩护下,一路杀到了山下,师傅生怕那些人会伤害赵无伤二人,在人群中狠命厮杀搏斗,把所有追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赵逊瞅准时机,杀死了两人,抢了两匹马:“师傅,我抢到马了!”

师傅被人团团围住,身上受了伤,根本抽不开身,便对他们吼道:“保护世子先走!”

那些人一听这话,知道还有漏网之鱼,便弃了师傅来抓赵无伤和赵逊,赵逊见他们重新围上来,一把推开赵无伤,将他按在那些死人堆里,低声说道:“鸿儿,等我引开他们,你要快跑,知道吗!”

说完便飞身上马,打了一个呼哨,吆喝了几声,狂奔而逃!

不知道谁在黑夜中大叫道:“犯人逃走了!快追!”那些人纷纷弃了师傅,上马去追赵逊。

赵无伤见他们呼啸而去,这才从死人堆里爬起来,去找师傅:“师傅——”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师傅跌倒在了地上。

“师傅!”赵无伤跌跌撞撞跑过来,扶起师傅,触手就摸到了一片温热粘稠的鲜血。

“我没事。”师傅气息微弱地回答道。

赵无伤想到引开追兵的赵逊:“阿逊怎么办?”

师傅咬牙道:“现在已经顾不得他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要保住你的命——”

他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可几次挣扎都没有站起来,最后他坐在地上,悲惨地笑道:“鸿儿,师傅不行了,你自己走吧。”

“师傅——”赵无伤借着微弱的光线,也已经看到他师傅的致命伤,师傅的肚子被划开了,连肠子都流出来,赵无伤颤抖着双手,想把那些肠子塞回去。

师傅死死握住他的手:“我们拼命才把你救出来,就是想给你父亲留下一点血脉。如果连你也没保住,那咱们弟兄们就全都白死了!你一定要活着,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要活着,这样我们这些人死得才值得,记住了吗?”

赵无伤抹掉眼泪,应声道:“记住了!”

远处传来一声狼吼,师傅的脸色一变:“坏了,这里的血腥气把狼引来了!趁着狼来没到跟前,你快走吧,师傅再护送你最后一程。”

说着他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把肚子的伤口缠起来,拄着手中的兵器,背靠从山上滚下来的那块巨石,对赵无伤吼道:“快走!”

赵无伤对着师傅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起身朝着追兵相反的方向跑去,身后的狼啸一声?比一声密集,他不敢回头,怕看见师傅跟狼搏斗,更怕看见师傅葬身狼腹,被狼分食的惨烈。

家里发生那场变故的时候,赵无伤还不满十岁,与早成年的兄长们比起来,实在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为什么皇帝一定要把他抓回去?为什么一定要斩草除根?

那时候他并不明白,他只知道,追捕他们的逃兵就像是疯狗,一批一批扑上来,被父亲的人杀死一批,没过多久,就会有第二批继续追捕他们,皇帝执意要得到他,不惜任何代价,不抓住他不会罢休。

他跟师傅分离没过多久,就被另一批追兵抓住了。

那些人把他抓到一个废弃的烽燧里,其中一个人蹲在赵无伤跟前,抓起地上的柴草在赵无伤的脸上揩了几把,抹掉了他脸上的血污,露出被搓红的脸。

那人看赵无伤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啧啧赞叹道:“兄弟们,你们说,他们王府怎么连小童都这么俊?你们猜是王爷那个老色鬼爱好男风,这是他们家养的小官呢?还是这其实也是个小姑娘,故意打扮成小童的模样?”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猛然伸手扯下了赵无伤的粗布麻绔。

“哈哈哈哈哈!”众人看见赵无伤裸露的身体,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笑骂道:“真她娘的恶心!你说有漂亮的女人不上,偏偏爱干男人。啐!你他娘的喜欢玩男人,把他拖出去玩去,别让爷们看着膈应!”

“你们不知道,小童的滋味——”那人越来越下流,粗鲁地扯过赵无伤,将他按在地上。

赵无伤从来都没见过如此下流的场面,又怒又怕,骂道:“你们放了我!不然我要杀光你们!”

那人见赵无伤挣扎,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朝着他狠狠吐了一口口水:“你长这么俊,长大也是给别人玩,不如先让爷来爽爽!”

有几个人看不下去了,喝道:“你要玩拖出去玩,别脏我的眼!”

那人见状,骂骂咧咧,拖着赵无伤一路向下走。

这个烽燧一共有三层,原本他们都在二层,现在那人被同伴嫌弃,便拖着赵无伤一路来到了第一层。

赵无伤被他狠狠摔到地上,那人怕赵无伤逃走,直接趴在了赵无伤的身上,胡乱撕扯着自己的衣裳,赵无伤被他按在地上,肌肤相贴,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恶心:“放开我,你这个禽兽!”

“叫什么叫?一会儿爷就让你——”他话还没有说完,就从赵无伤身上软绵绵倒下去了。

赵逊扑上来,把那个人从赵无伤身上拖开,赵莹扶起了赵无伤,问道:“鸿儿,你没事吧?”

赵无伤惊魂未定,乍然见到赵氏姊弟,忍不住扑到赵莹怀里哭起来:“阿姊。”

赵逊示意他别说话,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让他穿上:“咱们先出去。”

“怎么没动静了?”二楼的人听一楼没有了声音,有些疑惑,朝楼下喊道,“瘦马,你干啥呢?别是把那小子玩死了吧?”

阿姊不由分说,就把赵逊和赵无伤拖到墙角一个洞口处,原来在这里竟然还有个藏身的地窖,刚才赵氏姊弟就是藏在这里的。

“你们快藏进去!”

“那你呢?”赵无伤抓着阿姊的手问道。

“不用管我!”阿姊说着就把他们两人塞了进去,又找装满柴草的箩筐覆盖地窖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