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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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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向且鞮侯单于承认了是赵无伤的妻子,为了避免且鞮侯单于继续对付她,燕夫人必然会向且鞮侯公开她的身世,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也能解赵无伤的困境。

弄玉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向且鞮侯单于承认了是赵无伤的妻子,为了避免且鞮侯单于继续对付她,燕夫人必然会向且鞮侯公开她的身世,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也能解赵无伤的困境。

果然,燕夫人见且鞮侯看向弄玉的眼神多了几分算计后,心中立即便有了主意。

她亲热地上来挽住且鞮侯的胳膊,笑道:“我有话对你说,你先让他们都出去行不行?”

且鞮侯看着弄玉,心中游移不定。

燕夫人甩开且鞮侯,嗔怒道:“你不听就算了。弄玉,咱们走!”

说着便牵住弄玉的手,赌气要离开。

且鞮侯见状,急忙上来拉住了燕夫人,笑道:“好好的,怎么又跟我闹脾气?我听你说话呢,谁说我不听?”

说着指着弄玉,对绛妤吩咐道:“阿妤,你先带她出去,别怠慢了。”

燕夫人冷笑道:“既然你怕我弟妹逃走,不如让莫赫监视她更好?你找绛妤一个女孩子监视,有什么意思?”说着一扭身子,躲开了且鞮侯。

且鞮侯见燕夫人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上来拉燕夫人。

莫赫见自己的父亲如此低三下四地讨好燕夫人,不禁心头火起,出声叫道:“父亲!”

且鞮侯看了莫赫一眼,呵斥道:“还不快出去!”

莫赫又气又怒,却也不敢违抗且鞮侯的话,只好悻悻而去。

绛妤也只好带着弄玉离开,两人原本算是情敌,本就没什么交情可言,再次见面也没什么话好说。

弄玉急于想知道匈奴的一些情况,就向绛妤打听道:“我看你父亲很宠爱燕姊姊,燕姊姊说的话,你父亲都会听吗?”

绛妤嘲讽道:“你那个燕姊姊浑身上下都是勾引人的本事,不但是我父亲,她连我阿兄也勾引了!你看不出来吗?我阿兄这是在跟她赌气呢!”

弄玉对绛妤这阴阳怪气的嘲笑不敢相信,缓了片刻才说道:“你别胡说!”

弄玉对绛妤这阴阳怪气的嘲笑不敢相信,缓了片刻才说道:“你别胡说!”

“我胡说?”绛妤见弄玉并不相信她,倒也不恼,继续说道:“你知道你的夫君赵无伤,这一年为什么过得如此艰辛吗?”

弄玉想到赵无伤告诉她的那些缘故,回道:“自然是之前他帮助了他的义父做单于,打击了你父亲。如今你父亲当上了单于,卷土重来,对他的报复罢了!”

绛妤瞧着弄玉,挑着两条英气逼人的眉毛,笑道:“这是谁对你说的?赵无伤?还是你的燕姊姊?”

弄玉听她话里有话,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绛妤伸手把自己鬓角的碎发拢了拢,这才继续说道:“原本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我才不感兴趣。我好歹见证了你和赵无伤的感情,不愿意看到你落到别人陷阱里,还不自知。

有些事情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比如说,赵无伤为什么要帮助他的义父句犁湖夺取单于之位呢?当初儿单于死后,呼声最高的继承人有两位,一位是赵无伤的义父句犁湖,一位是赵无伤的姊丈,也就是我的父亲。

句犁湖单于膝下无子,只有赵无伤这一个义子,但赵无伤是汉人,不管他建立多大的战功,都不可能继承单于的位子。

但是燕夫人却为我父亲生下了一个儿子,如果赵无伤支持我父亲,将来再辅佐燕夫人的儿子即位,他就是摄政王,整个匈奴都会掌握在他手里。

以赵无伤的算计,自然是支持我父亲最划算,可他为什么会支持他的义父句犁湖呢?”

以赵无伤的算计,自然是支持我父亲最划算,可他为什么会支持他的义父句犁湖呢?”

这个问题弄玉以前也疑心过,她虽然不知道燕夫人跟且鞮侯还有一个儿子,但不管是看在燕夫人面上、还是未来最大的收益,赵无伤支持且鞮侯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为什么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支持了他义父呢?

“为什么?”

绛妤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我怎么知道?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你的夫君。因为我发现——”

绛妤说着便压低了声音,在弄玉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发现你的那位燕姊姊并没有真的保护赵无伤。你不要被那女人的温柔的嘴脸迷惑——”

说完她便扬扬下巴,示意弄玉:“走吧,我带你四处逛逛。”

弄玉不知道绛妤这番话是真是假,燕夫人那温柔善良,待她的一片诚心都是装出来的吗?如果不是,那绛妤为什么要欺骗她呢?

弄玉心不在焉地跟绛妤在草原上逛了大半天,一直到太阳西沉,才重新返回来。

此时已是深秋初冬时节,天黑得格外早,等两人回到营地,天已经朦朦胧胧黑了,四周点起了大堆大堆的篝火,熊熊燃烧的烈火在寒冷清凉的夜里带着丝丝的暖意。

两人正要回到燕夫人的穹庐中,忽然看见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朝燕夫人的穹庐而去,借着火光,弄玉发现那人一脸阴沉,似乎强忍着怒气,正是赵无伤。

弄玉刚要追过去,却被身边的女子拉住了,绛妤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现在进去,他们姊弟两个在你跟前会说真话吗?”

“那……”弄玉看着绛妤,绛妤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跟我来!”

绛妤拉着弄玉来到燕夫人穹庐附近,守卫们见是公主,都不敢阻拦,任凭她带着弄玉悄悄绕到了穹庐的背面蹲了下来,那方向正好是燕夫人的床榻所在,虽然看不见说话的人,但他们的谈话却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且鞮侯弄玉的身份!”赵无伤质问燕夫人,声音虽然克制,可那股怒气却隐约可辨。

“弄玉不是咱们家的媳妇吗?你现在身陷危机,她要救你,自然义不容辞。更何况,这是她的意思,不是我的,我只是把她的心意传达给且鞮侯了而已。”

与赵无伤的怒气指责不同,燕夫人的声音柔和,对赵无伤的指责毫不在意。

“弄玉她什么都不知道!”赵无伤仿佛在极力压制怒火,半晌之后,才像是从胸腔里挤出了这句话。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燕夫人轻声笑了,“鸿儿,如果你告诉她,你现在的困境一半是且鞮侯造成的,另一半是燕姊姊造成的,你说她还会不会如此信任我呢?你为何不告诉她,还把她送到我这里来呢?”

赵无伤没有说话。

营帐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之声,燕夫人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经带着极大的愤怒,但是她的声音依然很轻、语速依然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嘴里咀嚼了好几遍,才吐出来的:

“你从遇见郭弄玉开始,就被她迷得六神无主。我听伍子建说,在大汉,你就知道她是韩城的未婚妻,韩城杀了老三,我们恨不得把韩城千刀万剐!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

左贤王契靡被韩城打了,刘彻要处置韩城,郭弄玉和她二哥抓了契靡,给他下蛊,你完全可以借他们的手杀掉左贤王,然后再嫁祸给郭弄玉,除掉韩城!可是你呢?你不但没有对他们动手,反而让他们顺利救出了韩城!你对得起死去的老三吗?”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掌掴之声!

燕夫人继续质问道:“左贤王侮辱了刘细君之后,郭羽替她报仇,去刺杀左贤王,引得韩城来救他。原本可以等他们杀了左贤王之后,再动用匈奴兵杀掉他们,依然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可是你呢?你冒着被识破身份的危险,把郭羽和韩城救了出来,最后还得你自己动手杀掉左贤王,引起别人的怀疑,你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掌掴之声!

“我还听伍子建说,你最初是想折磨死郭弄玉,让韩城也体会一下失去心爱的人是什么感觉?可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对她下手?你那时候就对她存了心思了吧?”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赵无伤脸上!

“你为了娶她,把我千辛万苦才给你求来的婚事推掉!你还是为了她,竟然想背叛我,背叛我们整个家族,想完完全全控制西域,脱离匈奴的控制!

刘鸿烈,你为了一个女人把父母家族的血海深仇都忘了吗?我们家三千多人都死在刘彻手里,我们活下来就是为家族报仇!不是让你跟一个女人双宿双栖!”

想到赵无伤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燕夫人越来越激动,声音也逐渐高了起来。

最后,她用丝毫不带感情又决绝的声音宣称:“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我就杀了她。”

“如果弄玉死了,我会陪她一起去。”赵无伤的声音克制,却也带着不可更改的坚决。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燕夫人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了,几乎嘶吼道:“你用死来威胁我是吧?好啊!你死啊!只要你死了,我就会让你的孩子陪你去!反正刘氏早就被灭族了,我也不在乎这最后的一点骨血!我让你们在九泉之下全家团聚!”

“我不会屈服你。”赵无伤回答依然倔强,“过去一年里,你用尽办法想让我听你的话,没有办成的事,到现在也不会达到。”

“且鞮侯已经知道郭弄玉的身份了,她早就已经卷进来了,你觉得她还能全身而退吗?”燕夫人冷笑道。

“我会保护她,我不会让她有事。”赵无伤回道。

“是吗?既然你会保护她,为什么会把她送到我这里来?”燕夫人悠悠地反问道。

赵无伤没有说话。

燕夫人见他不语,便继续接下去说道:

“你是我带大的,我难道还猜不透你的心事?你把她送到我这里,是因为整个匈奴,只有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你笃定了,我是你的阿姊,哪怕是用各种手段逼迫你听话,但不会真正令你伤心,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鸿儿,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这样对待姊姊?”

“弄玉说,”赵无伤声音喑哑,“他们在来匈奴的路上,碰见了一伙刺客,那些人的武功路数跟我训练出来的人很像,是不是你派出去的?”

“这就是我要你替我做的事!找机会,杀掉那些汉使!我不准大汉和匈奴议和!我要他们一直打下去,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燕夫人的口吻虽然还是轻柔,可她声音里嗜血的疯狂,却让弄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如果不是今天绛妤带她来听了这样一番墙角,她不知道外表温柔善良的燕姊姊竟然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女人。

她更不知道原来赵无伤为了跟她在一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

绛妤的汉语原本就不太好,只能勉强听几句,而赵无伤姊弟说的是吴越方言,她就更加听不懂了,只好无聊地四处张望,猛然瞥见弄玉一脸的泪痕,不禁有些好奇,伸出手来摸了弄玉的脸一把。

弄玉恍然未觉,许久之后,她才擦掉脸上的泪,轻声对绛妤说道:“走吧。”说着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脚,朝着远处的一堆火走去。

绛妤好奇地跟上去,问道:“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他们是在吵架吗?”

弄玉迎上她好奇地目光,对着她勉强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告诉他们,咱们偷听过啊。”

绛妤白了弄玉一眼,有些没好气地说:“这还要你说!我都偷听过好多次了,一次都没有被抓到过。不怕告诉你,燕夫人还跟我的莫赫哥哥——”

想到燕夫人和莫赫那些不堪的事,绛妤更加生气了,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啐道:“呸!那个女人太不要脸了!要不是我怕父亲会杀了莫赫哥哥,我才不替他们隐瞒着呢!”

弄玉听了绛妤的话,坐在原地怔怔出神,连绛妤什么时候离开,赵无伤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赵无伤坐在她身旁,映着火光,他那原本有些消瘦的脸颊,有些发红发肿,弄玉伸出手,摸到他的脸,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赵无伤笑道:“刚才不知怎的,脸上有些痒,自己挠的。”

弄玉知道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他被燕夫人掌掴的事,便装作不知,说道:“别是被毒蚊子咬了吧?它们的毒性可猛了,我这里有消肿的药,我给你涂抹一些,一会儿就消肿了。”说着就从身上翻药囊。

赵无伤安静地坐着,让弄玉替他上药,想到赵无伤刚才跟燕夫人的对话,鼻子一酸,眼泪滴落在了赵无伤的脸上,赵无伤抬眼看她,眼中是能让她沉溺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出来的温柔。

“怎么哭了?”他问,伸手就要给她拭泪。

“我把我的身世告诉燕姊姊了。”弄玉抓住了他的手,“我对她说,我是匈奴的公主。”

赵无伤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温存,安慰道:“说了就说了吧。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要帮我。”

“我有问题要问你。”

赵无伤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韩城不是你的敌人吗?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救他?在大汉,你救了他两次;在西域,你又放了他一次。是为什么?”

赵无伤探究地看着弄玉,似乎在思考弄玉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的眼睛幽深,深不见底,让人读不懂看不透,就像是一处深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冬天的寒风在草原上呼啸,吹动火苗变换着方向,摇摆不定。

赵无伤终于收回了眼神,望向茫茫的夜空,声音有些苍凉飘忽:“我羡慕他。说来可能都不会有人相信,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像他那样磊落坦荡地活着,可我偏偏羡慕那样的人生。”

弄玉握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我信!”

赵无伤看着弄玉反常的举动,皱起眉头,想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弄玉却抢先说道:“阿鸿,我知道你现在掉到泥潭里去了,你不管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来。其实我知道办法,我能救你的。”

赵无伤看着她忽然就明白了弄玉今天为何会如此反常了,她可能听到了自己和阿姊的对话。

果然,他的猜测很快就被弄玉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弄玉继续说道:

“你是当局者,没有看透,当前的困局很容易解决的,放弃所有的一切,不要再想着在西域称王,不要想着再杀汉使,破坏大汉和匈奴的和平,不要再被燕姊姊左右,不要再执着右贤王的王位,不要再迷恋权势,就不会这些烦恼了。

你跟我走,干干净净的走,咱们去敦煌找到星河,我们一家三口去找个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起来,这里的一切烦恼就不再是烦恼了。”

赵无伤把弄玉拉到怀里,替她擦掉眼泪,叹息道:“我不能。”

“我虽然羡慕韩城,可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