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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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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弄玉被阿七这份漏洞百出的说辞感动了片刻,立即正色否决,打消了阿七的怀疑。

“可是……弄玉,”阿七再次抬头看弄玉,他的嘴角挨了伍子建一拳,乌青了一块,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极力忍受着心中的愧疚、屈辱和痛苦,绝望地说道:

“我是喝了你水袋里的水才中毒的。”

阿七为了怕被别人听去,声音放得极低,饶是如此,这句话听在弄玉耳朵里,却如平地炸响雷!

“不可能!”弄玉极力反驳道,“我也喝过那水袋里的水,倘若真的被人放了那种药,我为什么还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阿七眼睛里浮起一层水雾,哀伤地说道:

“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里,难道我会陷害你吗?如果我真的想陷害你,刚才六哥问我的时候,我就把你供出来了。我替你隐瞒下来,就是想问一问你,到底是不是你下的毒?”

“不是我。”弄玉见阿七言语诚恳,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心中到底还是对他说的话生了疑心,可是如今的形势危急,只怕背后还有更大的圈套在等她。

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撇开关系,不能被牵扯进去。

阿七没有再问,只轻声说道:

“明白了,我相信你。你放心,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全都是我的错,我会把所有的罪责承担下来的。不会连累你。”

说完他勉强对弄玉挤出一个微笑,只是那笑容太大,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痛得他眉头一皱,看着特别怪异扭曲。

弄玉看着阿七,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伤,当日那个无邪的少年似乎在一步步滑向深渊。

“我走了。”弄玉不愿意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转身就要去女巫家中给伍子兰拿药草。

她刚一转身,就见伍子建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握刀,一步步逼近她,表情狰狞,恶狠狠地说道:“果然是你!”

“原来在这里等我呢!”弄玉微微冷笑,看着伍子建,“我猜从回来起,你们就一直在监视我,想从我身上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吧!”

“我们监视的并不是你。”伍子建走向前来,用刀一指跪在地上的阿七:

“我们监视的是他!阿七做出这种事来,必然得有个缘故,虽然他自己不肯承认,但我们都知道他是吃了什么合欢草。到底他是怎么得到的这种草,是被人陷害,还是有人做他的同党,总是得查清楚。刚才你跟他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你才是害了阿兰的背后主谋!”

弄玉明知道今日之事,是赵无伤的人陷害她做下的圈套,可她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做下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因此不敢妄言。

她心里也明白,这事肯定跟伍子建也脱不了干系。如今却被伍子建倒打一耙,反而说是谋害伍子兰的主谋。

她越想越生气,也越想越好笑,反问道:“你说我害伍子兰,动机呢?我为什么要害她?”

“阿兰素来伶牙俐齿,得罪了你也是有的,谁知道她说了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你就这样报复她!你这女子的心肠也忒歹毒了些!”

伍子建握紧了手上的刀,脸上的表情也更加凶狠:“更何况,我们这里除了你,再也没有人懂药草,不是你下的药,还能有谁?”

“赵无伤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能调教出你这样的下属?你还能再强词夺理些吗?或者干脆不要再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直接说看我不顺眼,想杀掉我算了!”

弄玉看着伍子建无中生有,任意给她罗织罪名,冷冷地嘲讽道。

阿七听见弄玉说这些话,也紧张起来,站起身来,将弄玉挡在身后,辩解道:“大哥,这件事跟弄玉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

“你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还有脸给她求情。你给我滚开!不然我连你也杀!”伍子建冷声呵斥道。

伍子建原本在众人心中就非常有威望,现在他又在气头上,阿七虽然还勉强护着弄玉,然而气势上到底是弱下去了。

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赵无伤回来了。

他一回来,伍子建立即走上前来,把他听到的弄玉和阿七的谈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赵无伤听,赵无伤一边听他说话,目光在阿七和弄玉身上逡巡,阿七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心虚,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地避开了。

“我没有给阿七下毒,我也没有想害伍子兰,我没有想过要害任何人。赵无伤,我如今在你手下,勉强度日,我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绝对不会去害别人的,那是自寻死路的办法,我没有这么蠢。”

弄玉迎着赵无伤的目光,认真地解释道。

她知道,只要她肯解释,以赵无伤的判断力,肯定也能分得清楚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

“你说你没有害阿兰,那是谁害了她?总不能是她自己害了自己吧?”伍子建追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阿七为什么会中毒?我没有做过这些事,就是没有做过,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都别吵了!”赵无伤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辩驳,“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不行!”

“不要!”

伍子建和弄玉一听赵无伤要放弃追究,全都不服气,同时出声反对。

伍子建梗着脖子说道:“我不能让我妹妹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糟蹋了!”

“赵无伤,我没有害过伍子兰,如果现在不把事实查清楚,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是我害了她,而你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在别人看来,就是为了包庇我。我绝对不会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弄玉也无法接受赵无伤这种折中处理的办法。

赵无伤看着弄玉:“不要再刺激阿兰了,她已经被毁了。以后这件事都不要再提起。”

“我是被冤枉的。”弄玉看着赵无伤,不知怎的,心里觉得委屈。大概原本对他心存希望,以为他会主持公道,把整件事情查清楚,可现在看来,他跟她在长安遇到的那些人也一样。

他也不在意事情的真相,他也知道追查下去,肯定会跟自己的手下脱不了干系,所以他选择了包庇。然而就因为他不查清楚真相,不能还她一个清白,反而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他是在包庇她。

只怕她又会因此遭到别人的记恨了。

“赵无伤,我原本以为你会不一样的。是我想多了。既然你不愿意追查,那就这样吧。”弄玉此刻说不出的心灰意冷,她觉得在这里的生活一下全都没有了意义。

“六哥,是我错了!”阿七见到两人之间这诡异而决绝的氛围,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我,是我和阿兰因为贪玩偷了女巫索玛的合欢草。开始我偷偷吃了一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了弄玉水袋里的水之后,就变得——”

“我说了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赵无伤厉声打断了他。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他手下的人,虽然还不知道是谁,想用这种办法来陷害弄玉的。但他却不能继续查下去。

难道他不想给弄玉一个交代吗?

阿兰是伍子建的妹妹,是他的侍女,可也是他看着从小到大长大的妹妹,他难道不想给阿兰报仇?

可是如果今天他真的把这个人揪出来,当着大家的面,他是要包庇他?还是惩罚他?

他当然可以大公无私地惩罚这个人,可这都是跟他一起长大,誓死追随他的人,他的大公无私反而会被误解成偏心。如果这事传扬出去,只怕对弄玉的处境会更加不利。

倒不如息事宁人,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偏偏在这紧要关头,阿七还分不清楚状况,又出来搅局,他是生怕这局面不够乱吗?

弄玉看着伍子建,轻笑一声:“听到了吗?药是你宝贝妹妹偷的,至于它是怎么进了我的水囊,你可以去问问你妹妹。也许是她放到我的水囊里去的呢!”

说完她又转眼看向赵无伤:“这几日,我在这里,只怕大家都不自在。也罢,我先去索玛家借住几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能在一起多久还不好说,与其闹别扭,倒不如大家都舒舒服服的。就算以后分开了,也还有个好念想。”

月亮又升起来了,照在圣洁肃穆的雪山上。

塞外苦寒,胡天八月即飞雪,九月的夜间气温更是冰冷刺骨,从雪山上滚滚流淌下的河水已经到了淡季,河中的水流量减少,再也没有夏日的轰鸣之声,小股的水流在河床中静静地流淌着,发出珠玉环佩叮当之声,溪水潺潺。

吊桥浸润在清冷的月光里,仿佛覆盖了一层白霜。

桥头站着一个人,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有没有被夜色浸透,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女巫院子的门口,但那院子极其安静,没有一点点声响,似乎连花花草草都睡着了。

许久之后,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叹息声中竟然有几分认命的意味。

他快步穿过吊桥,推开了女巫家的院子,径直来到女巫睡觉的卧房,叩响了卧房的门。

“谁呀?”他敲了几下后,房内传来一声睡意朦胧的问话。

“我。”赵无伤应了一声。

一声轻微的响动,女巫将房门打开了。

月光下,她赤脚站在地上,睡眼惺忪,散落的头发一直垂到双膝,她虽然还没有睡醒,但那喜欢玩笑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问道:

“赵君夤夜造访所为何事?难道是看我生得美,要来**我吗?”

赵无伤皱了皱眉,问道:“弄玉睡了吗?我找她回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找她,一看你就不是真心的!”女巫嘟嘟囔囔,却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

赵无伤不理会她的话,又问了一声。

女巫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一双眸子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弄玉已经在我这里住了三天了,这三天来,你对她不闻不问,怎么现在才想起要接她走呢?有时候,一瞬之间就能发生些天崩地裂的大事,更何况是三天?”

“我现在就是来带她走的。”赵无伤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按说他跟女巫说话,弄玉听见了该有反应才是,可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屋内有任何响动。

女巫赤着脚走进了房中的阴影处,不一会儿拿出一包层层叠叠包裹好的东西,递给了赵无伤。

赵无伤没有接,看着那包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弄玉留给你的。她说将来三王子做了单于,可能会对你不利,她要想办法帮帮你。这是她用怀莫草做的致幻药粉,她自己做的,我只是给她指点了一下,并没有经过我的手,害死了人别怪我。”

女巫见赵无伤不接,大大咧咧往他怀里一送,打了个呵欠,说道:“没什么事我要回去接着做梦去了。你也回去睡吧!别大半夜去敲未婚女子的家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

赵无伤接过那包药粉,想起几天前弄玉对他说过的话,那时候她还忧心三王子上位后会继续迫害他,她要帮他解除危机。原来她是想到了这个办法。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口一暖,伸手扶住女巫要掩起来的门,说道:“把她叫起来吧。”

女巫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笑容,摇了摇头,说道:“晚了。她已经走了。”

“走,去哪儿?”赵无伤听女巫这句话,脸色一变,一个用力就推开了女巫的房门,冲进了房里。

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女巫的床就按在窗下,明亮清冷的月光下,床上凌乱地堆着毛毯被褥之外,并没有弄玉的身影。

赵无伤对着房屋四处打量,发现整间房子里没有她的踪影,心中急躁,一把扯过女巫,问道:“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女巫对他翻了个白眼,悠悠地说道:“你不是不知道,她一心想要回到大汉去。你不送她走,难道就不允许别人送她吗?我好歹也是卡特族人的神,找几个人送她回大汉也不是难事。”

“是你送她走的?”赵无伤气得咬牙切齿,“她身上还有伤呢!”

“你大可放心。她跟我学的第一项本事,就是如何解除身上的蛊毒,如今她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再静养个一年半载,保证又能跟以前一样。”索玛拂开赵无伤的手,想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但是赵无伤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衣领,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拎到半空了:

“索玛,我看你是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别以为你是卡特族的巫女,我就不敢动你,就算我杀了你,也不过是少了一个人替我办事而已!要想控制你们这个部族,我大可以扶植起另一个女巫——”

索玛见他真的发起狠来,变得冷血残酷,可这次却是因为一个女人,这感觉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你该感激我送她回去。”索玛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否则她迟早会被你的人害死。你要是真想留她在身边,先把你身边那些不赞成的人一一解决掉再说吧。”

“不劳你费心。”赵无伤冷冷地回答道,手上的力道却也相应减轻了,将索玛放手开来。

“不劳我费心?我倒是没有少费心思!”赵无伤放开她之后,索玛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底气更足,声音也不自觉地加大了,“倘若我告诉你,当日弄玉也中了情毒,你该当如何?”

“你说什么?”赵无伤握紧双拳,只觉得心头隐隐有怒火烧起来。

“阿七说他是喝了弄玉水囊里的水才中了毒,那你们想过没有,这水囊是弄玉的,她自然也是要饮水的,如果她并不知道有人在她的水里下了毒,那她中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吧!”

索玛继续冷冷地说道,“只要弄玉喝了水囊里的水,就算下毒之人没有想过真的找人来跟她合欢,只要把中了媚毒的她丢到男人堆里,让男人们看她毒性发作时的媚态,以她的性格,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她还会苟活于世吗?”

“可是——”听了索玛的一番话,赵无伤心中还有疑惑,可一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连嗓音都在微微颤抖,“可是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跟往常一样。”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中过情毒,因为我没有告诉她!”索玛说道,“男子和女子的身体不同,毒性发作的时间和效果也不一样。她在毒发初期就被我察觉了,我便悄无声息地帮她把毒解了。”

赵无伤心头一轻,蓦然松了口气。

索玛又说:

“她来找我帮阿七解毒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她虽然没有跟我说发生过什么,可看她的模样,多半她是从阿七手里逃出来的。

你们都看见被阿七强暴了的伍子兰可怜,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她没有从阿七手里逃出来,那被强暴的人就是她!就是因为她逃出来了,没有受伤,你们一个个全都来指责她,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被阿七强暴的人是她?”

“你别说了。”赵无伤压抑着心口喷薄而出的情绪,想要制止索玛继续说下去。

索玛看着他脸上懊悔痛苦的表情,觉得十分痛快,报复似地说道:“我以前帮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后来我帮她就是因为她,跟你没有关系,她值得我去帮助。跟她比起来,你可差得太远了!更别说你手下那些人!”

赵无伤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想起弄玉在他面前被众人逼迫,却依然坚持己见的倔强,她说,我只是想要一个清白,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不会承认的,就算死也不会承认。

而他呢?为了息事宁人,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明知道弄玉是被冤枉的,可阿兰也受到了伤害,这事就这样作罢吧,他丝毫没有想到她曾经遭受过跟阿兰同样地绝境,只是她想办法逃脱而已。倘若真像女巫说的,如果她没有逃脱呢?如果被强暴的人是她呢?

一想到这些,他就又后悔,又心疼。

尤其是最后她站在他面前万念俱灰的模样,她说,她以为他会跟她以前认识的那些朋友不一样,可没想到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他不一样。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跟那些人不一样。

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哎,你到哪儿去?”索玛在背后追问。

“去找她。”

“我看还是算了吧。她跟我说,她要去敦煌郡,她的旧情人在那里呢,人家回去跟旧情人见面,余情未了,死灰复燃,你去——”

她话还没有说完,赵无伤猛然转过头来,月光之下,索玛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被吓得收回了后半句。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赵无伤的那种表情,那份笃定和坚毅就像是野兽在狩猎时对猎物产生的致命的渴望,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奋力厮杀,以命搏击。

他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更加清晰有力:

“即便如此,我也要对她说出我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