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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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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来,姚子碧随陈重曲一道,来来回回,算是将酒坊内的酿酒工们认了个遍。

酒坊内,除了陈老伯、三清,以及米家兄弟是长契工外,其余学徒,皆是短契,人数大约有十来个,年岁从十一到十五不等,分别跟随前者,在酒坊内打下手。

陈老伯五十有三,一头白发,个子不高,但身子骨很硬朗,若非那满头银丝,很难让人相信,他已过知非之年。

他性子好,话虽不多,但总是笑呵呵的,让人愿意接近,尤其是那几个新来的学徒,比起少东家陈重曲,他们反而更愿意找陈老伯问这问那,而陈老伯亦会耐心解答,因此,姚子碧除了刚开始与陈老伯聊过两句外,其余时候,皆见其被一群舞勺少年包围着,抽不开身。

“新人的问题多,所以,总会缠着陈老伯为其答疑解惑。”

见姚子碧朝陈老伯那边频频张望,陈重曲笑道:“待到今夜,陈老伯便归你一人所有了,到时,有啥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啊?”

姚子碧一脸懵逼,啥叫归我一人所有了?

不过,姚子碧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正在造曲的三清给吸引了去。

“这是..咱们这儿的酒曲?”

“是呀!怎么了?”陈重曲笑着问道。

“为何..是圆的?”姚子碧疑惑道。

准确来说,是包包形状,而非块状。

“我们酒窖的酒曲都是包包曲。”

“包包曲?”

这名儿倒还新鲜!

陈重曲笑着揽过姚子碧,朝正在造曲的三清行去,“咱们这儿制成的曲胚呈长方体形,长约一尺,宽约半尺多一些,高不足一尺,曲胚表面呈山丘隆起状,故名为‘包包曲’。”(注:包包曲是五粮液的一大特色,沿用至今)

“那包包曲与普通的曲块有何区别呢?”姚子碧好奇道。

“这包包曲的包包部位增加了与外界的接触面,比普通平状曲块更能网罗周围的各种物质参与繁殖、代谢;同时,包包曲的包包部位结构相对比较疏松,形成了中温曲高温区域,以它为糖化发酵剂,在不同温度下,形成不同的菌系与酶系,更有利于酯化、生香与香味物质的累积,以便让咱们酒坊的白酒味道全面而独特。”陈重曲解释道。

“原来如此...”

姚子碧点点头,仰头看向陈重曲,又问道:“这是你研究出来的?”

“哈哈..若我有那个本事就好咯!”

陈重曲大笑道:“此乃三清的祖师爷大清发明的。”

“祖师爷?也是你..咱们酒坊的人吗?”姚子碧问道。

“没错!”

陈重曲点点头,指着三清,说道:“三清的师父叫二清,而他师父的师父叫大清,皆是咱们陈氏酒坊的人,这包包曲起先便是大清师傅发明的,而后由二清师傅加以改造,再由三清来继承,由此便形成了现下这般,咱们陈氏酒坊独一无二的酒曲。”

“大清、二清、三清..他们是祖孙三代吗?”姚子碧又问道。

“不是,二清师傅自小便拜在大清师傅的门下,跟随他学习造曲,以及其他酿酒手艺,而三清则是被二清师傅收养的孤儿,前些年,时局动荡,许多百姓家破人亡,便有不少孩童流离失所,三清就是其中之一,髫年时,幸得二清师傅将其收养,并教其手艺,才得以为生。因此,于三清而言,二清师傅算是亦师亦父。”

说到最后,陈重曲忍不住感叹而语。

“那..二清师傅呢?现下何处?”

姚子碧看向周围,似乎并未见着貌若二清之人。

“去了..昨年去的,现下,咱们的造曲工,便只有三清一人了。”陈重曲轻声道。

“那他一人忙得过来吗?”姚子碧凝眉问道。

所谓造曲,便是制造酒母,在自家酒坊还未被变卖时,她曾见过酒坊的造曲师傅领着自己的徒弟造曲——用白面五斤、黄豆五升,以蓼汁煮烂,再用辣蓼末五两、杏仁泥十两和踏成饼,而后入室安曲。

因为曲决定着酒的好坏,所以,这是一门技法严谨的手艺活。

“目前来说,无甚问题,加之有学徒打下手,即便少了二清师傅,三清亦能独自胜任。”陈重曲说道。

“嗯,那便好。”

说着,姚子碧便趁机脱离陈重曲的怀抱,行至三清身旁,指着破碎的小麦,说道:“三清兄,我曾听闻,这‘破碎’的过程,要‘烂心不烂皮’才行,不过,操作起来却异常艰难,那你是如何做到‘烂心不烂皮’的呢?”

姚子碧对于造曲还是略懂,不过,亦仅限于略懂。

“额..这个..这怎么说呢,就是..就是靠经验。”

三清红着脸,嗫喏而语。

“小丰子,咱们三清不善言辞,你别问他,他说不清的,只有让他示范给你看,你才会看得明白。”

一旁的大米见状,笑着解释。

看着三清红透的脸颊,姚子碧笑了笑,不再追问。

这三清可真是话少活儿好呀!

相处些时日后,姚子碧才发现,三清话少不只是因为内向,更因其爱开黄腔,常把人搞的哭笑不得。

“瞧咱们的坟包包,够气派吧?”

造曲完毕后,三清双手一抄,对着周围的学徒得意而语。

“坟..坟包包?”

众学徒咋舌,顿觉酒窖内阴风四起,连带那些与坟包有着三分相似的包包曲亦变得诡异可怖起来。

自此,陈氏酒坊有“坟包包”一事,便被广为流传,吓得邻里街坊有好一阵子都不敢来酒坊买酒,结果就便宜了隔壁的黄氏酒坊,赚了个盆满钵满。

“三清啊,有些话呢,不可言明。即便咱们的包包曲与那坟包包有些相像,但你也不能将它们拿来比较,更不能混为一谈。做生意呢,讲求吉利,日后啊,再提咱们的包包曲,就说它们长得像金元宝、金馒头,切不可再提‘坟包包’三字。”

事后,陈母将三清拉至一旁,语重心长地教诲了一番。

“是是!小的明白了。”

自此,只要提到陈氏酒坊的包包曲,三清张口便来,“那是金元宝!”

“莲姐儿,你怎得把脸涂得这般白,这是在扮徐娘吗?”

一日,见陈莲儿盛装打扮,又将脸抹得飞白,三清搓了搓手,上前笑着恭维。

他读书少,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还是知晓,不过,却只是一知半解,还以为这是在夸赞中年妇人貌美之说。

“你丫才是徐娘!”

陈莲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便夸张地扭着丰盈的腰肢,大步离去。

老娘才刚过花信年华,年轻着呢!

尽管已然三十出头,但陈莲儿绝不承认自己是中年妇人。

“我..我这是在夸她呢,她咋就与我置气了?”

三清不解,疑惑地看向旁人。

“哈哈..你先找少东家问问,这‘徐娘’是谁再说吧!”那人大笑道。

“噗!这三清,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从大米那儿听闻不少关于三清的趣事后,姚子碧掩口葫芦,再看向三清时,亲切更甚。

他..他在看我吗?

尽管,三清在埋头忙活,但依旧感受到了从姚子碧那里投来的炙热视线。

他扯了扯衣襟,又擦了擦汗水,感觉脸庞火辣,遂微微扭头,朝姚子碧偷瞄而去。

“三清!”

刚一转头,便见姚子碧笑着向他挥手致意,随即菊花一紧,红晕更甚。

“咳咳..小..小丰子。”

三清红着脸,向其轻轻挥手后,复又垂首,继续忙活。

不过,他的注意力却再也无法集中,总是竖着耳朵,聆听着姚子碧那边的动静。

小丰子长得可真好看,比咱们少东家还好看!

“我哥比我心细,所以,负责咱们酒坊的发酵一活。”

随后,大米便带着姚子碧,向正在指挥学徒搅拌粮食的小米行去。

发酵工,又称搅拌工,顾名思义,就是将出锅后的半熟粮食铺撒于地面,而后搅拌、配料、堆积,直至其发酵完毕,成为酒母为止。

“这么说,你不心细咯?”

姚子碧挑眉,笑望着大米。

离开陈重曲的范围后,姚子碧豁然轻松。

不知为何,只要待在陈重曲周围,姚子碧便紧张不已,两个袖口已然被捏皱,衣袖亦被拉长些许。

“嘿嘿!”

大米挠了挠头,赧笑道:“我就是一傻大个儿!”

“噗哈哈哈...”

听闻此话,再看大米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姚子碧被逗乐了,笑得来前仰后伏。

“呵呵...”

不远处的陈重曲,寻声望去,便将姚子碧的开怀笑颜尽揽眼底,遂被其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亦跟着笑了起来。

这温小兄弟蛮天真活泼嘛!

“温小兄弟!”

而后,陈重曲便笑着向姚子碧大步行去,“现下,对咱们酒窖熟悉了吧?”

“回少东家,已然熟悉矣。”姚子碧拱手垂首道。

“少东家,叫他小丰子即可,这样亲切。”大米急忙道。

“小疯子?”陈重曲挑眉。

“咳!少东家有何吩咐?”

见陈重曲面露尬色,姚子碧随即转移了话题。

“今日天色已晚,待到晚膳过后,你便随陈老伯下去歇息,明日,我带去你前店看看。”陈重曲说道。

语毕,抬手拍了拍姚子碧的肩膀,便笑着转身离去。

“是!少东家。”

姚子碧再拱手,目送其远去。

呼..明日还要与他一同进出啊!

姚子碧拽了拽袖口,娥眉微蹙。

说实话,面对这位“未婚夫”,姚子碧总有些局促难安,怕与其单独相处。

“住..住一块儿啊?”

不过,待到夜里,随陈老伯步入寝卧之后,姚子碧才是尴尬至极。

皱眉看向房间内靠墙对立的两张架子床,姚子碧东扭西捏,举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