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住这儿呀？是个好地方。”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挤上马车，又行了近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处山洞附近。
此处位于鹿堂山，在绵竹县城西外十四里处，周围树林茂密，遮天蔽日，即便现下乃春末夏初时节，步入这里仍感寒意。
林间有一山洞，溪水从其间缓缓流出，清澈见底，被风一吹，阵阵涟漪，似古老的翡翠生出的石纹，衬得溪水愈发翠绿。
“此乃古龙洞，里面的岩体集露成溪，又汇溪成潭，便有了这几条小溪潭水。”刘曲介绍道。
“好清凉的溪水！”
姚子碧于溪边蹲下，捧起一撮溪水洗了把脸。
“咦？”
蹲在她旁边的豆娘忽然停下了洗脸的动作，捧着溪水朝周围望去。
“咋了？”姚子碧好奇道。
“你听！”
“嗯？”
姚子碧侧耳聆听，很快便听到了一阵“叮叮咚咚”从山洞最深处传来，“是泉水？”
她随即抬头看向刘曲。
“没错！”
刘曲笑着点点头，指着山洞里面，说道：“玉妃泉的泉眼便隐于古龙洞中，泉水自洞中潺潺流出，冬不竭、夏不盈，其味清冽甘爽，其色晶莹纯净。既能饮用，亦能做饭，还能酿酒呢！”
“玉妃泉..玉妃...”
姚子碧凝眉想了一会儿，才看向刘曲，问道：“可是古蜀国的王妃？”
“正是！”
刘曲点头，而后指着周围的群山峻岭，说道：“相传鹿堂山便是古蜀国王妃——玉妃的出生地。据闻，玉妃出生后，便被其庶母弃之于山中，得母鹿乳育才活下，后饮、沐古龙洞泉水，才长得冰肌玉肤，美艳动人，成为蜀王开明的玉妃，而此泉便是以此得名。”
“还有这么个传说。”
闻言，豆娘笑着打趣道：“你们蜀人的传说故事可真不少！”
“刘曲，你刚刚提到用玉妃泉酿酒，那你自己可会酿酒？”姚子碧则问道。
“自然会，我家当年就是开酒坊的。”
刘曲拍着自己的胸膛，洋洋得意。
“不过...”
而后，他又愀然变色，双眉紧皱，“我的家酒坊早没了...”
“我家的酒坊也没了，不过，我依旧在酿酒。”
姚子碧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莞尔而语。
“你也会酿酒？”刘曲惊讶。
“你之前喝的那壶酒，便是我酿的。”
现下，换姚子碧意气扬扬了。
“哟！真没看出来，你竟会酿酒？”
刘曲惊喜交集，不知不觉间，看向姚子碧的眼神里多了份崇敬之意。
“而且酿得还不赖，比你酿的甚烧春酒好喝多了。”阿花随即道。
“咳！”
刘曲赧颜挠头，遂转移话题，“走，我带你们去我家坐坐，就在玉妃泉边。”
语毕，他便带着姚子碧与豆娘继续前行。
“刘曲，既然你会酿酒，为何不直接开个酒铺卖酒，而要跑去打劫路人呢？”姚子碧疑惑道。
“哎！姚小娘子你有所不知。”
刘曲蹙眉摇头，苦笑道：“连肚皮都吃不饱，又哪儿来多余的粮食酿酒呢？”
“你们这儿的百姓还是食不果腹吗？”姚子碧皱眉道。
“自然是比早些年略好，可也仅仅是略好罢矣，否则，为何仍有许多孤儿流落于世，又不能当街讨乞，只好躲进山里，啃草吃泥，苟延残喘。”
刘曲声音发沉，面色黯然，一改之前的意气风发。
“原以为，天下太平后，百姓便不用再流离失所，饥肠辘辘，谁曾想，还是有许多人一饥两饱，居无定所。”
抬眸看向在前方带路的那两名女童，姚子碧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今日，险些误伤了二位姐姐，我刘曲在此以水代酒，向二位赔罪！”
来到刘曲建在泉边的茅屋小院后，阿花急忙端来一个土陶酒壶，从泉边接满泉水后，便为众人斟满泉水。
刘曲拿着杯子，朝姚子碧与豆娘俯首作揖后，便一饮而尽。
“不打不相识，你不也挨了我一脚嘛！”
豆娘与姚子碧相视一笑，亦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刘曲，你会酿造剑南烧春吗？”
于院内小马扎坐下后，姚子碧遂看向刘曲，道明了此行的用意。
“会！咱们绵竹县的酒坊皆以酿造剑南烧春为门面酒，只不过，我酿酒的水平有限，远不及姚小娘子所酿之酒美味。”刘曲说道。
“那你们这儿谁家的剑南烧春酿得最好？”姚子碧又问道。
“原本，杨氏酒坊乃绵竹县最有名的烧酒坊。西蜀道士杨世昌，你们可有听闻？”
刘曲看向姚子碧与豆娘，询问而语。
“自是知晓。”
姚子碧点头，说道：“这剑南烧春闻名于盛唐，又在宋朝时期得以改良，出现了‘鹅黄’、‘蜜酒’等改良酒品。据传，蜜酒便是西蜀道士杨世昌所酿，而他与苏轼之间的美酒趣闻，还曾被陆游记录在剑南诗稿中。”
“哈哈..看来，姚小娘子不仅酿得一手好酒，还博古通今，实乃扫眉才子。”
闻言，刘曲冁然而笑，当即竖起大拇指，对姚子碧由衷称赞。
“呵呵..看书看得多罢矣。”
姚子碧搓了搓手，讪讪而笑。
“据闻，这杨氏酒坊便是杨世昌后人所开，他们家的剑南烧春堪称绵竹一绝。奈何...”
说到此处，刘曲戛然而止，仰天叹了口气后，才继续道：“前朝末年，战乱不断、人口锐减、田地荒芜，以粮食来酿酒的槽坊大多受到影响，相继关门。杨氏酒坊亦未能幸免，直至现下，杨家人亦未再拿起过酒具继续酿酒。”
“那还有人在继续酿造剑南烧春吗？”姚子碧凝眉问道。
“有是有，但现下绵竹县的酒坊皆良莠不齐，再难回到当年的盛世。”刘曲语带惋惜。
“那岂不是喝不到正宗的剑南烧春了？”
豆娘撇撇嘴，面露憾色。
“咋没有？不还有我嘛！”
刘曲“猛”地起身，指着自家茅草屋旁边的一间陋室，说道：“看到没？那便是我自个儿倒腾出来的酒窖，虽然我酿酒的手艺不如姚小娘子好，但会酿正宗剑南烧春的人，除了我，这方圆五里之内，再找不第二人。”
“啧啧，瞧把你得意的。”
阿花上前，掀起裙摆，便一脚向刘曲的屁股踹去，“酿酒？拿啥子来酿？没见家里早已没米没粮了吗？”
“呃！”
刘曲踉跄几步后，才囧着脸转过身来，对姚子碧与豆娘歉然道：“我忘了，我家没粮食了，没法酿酒。”
“那就去买呗！”
豆娘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来，往石桌上重重一放，“哐当”一声响，惹来刘曲等人纷纷侧目。
喔噢！是银子的声音(p≧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