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偷瞄了身旁的姚子碧一眼，陈重曲才凝眉看向幽幽而至的孟娇娇，又疑惑又尴尬。
尽管，他与姚子碧乃假成婚，但他已然下定决心，要将姚子碧尊为陈家少奶奶，因此，面对身旁的妻子，以及面前的心仪之人，陈重曲顿时手足无措，呼吸渐乱。
“缸子，我们先行回去吧。”
最终，还是姚子碧率先开口，并将手从陈重曲的紧握中抽出，转身向大门行去。
“是！少奶奶。”
缸子眼神不善地瞪了孟娇娇一眼，才大声回应，尤其在“少奶奶”这仨字儿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陈少奶奶好走。”
孟娇娇望着姚子碧的背影，行了个万福礼。
姚子碧与缸子同时顿住，不过，姚子碧很快又继续前行，缸子则以如厕为由，偷偷留了下来，窥视着剩下二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孟娇娇，好不要脸，竟大半夜地来堵我们少东家。”
缸子缩在角落里，借着头上的月光，虎视鹰瞵。
“娇娇，你怎来了？”
陈重曲上前一步，微蹙双眉，垂眸打量起孟娇娇来。
二人已有许久未见，此番重聚，不由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尤其在见到孟娇娇此刻的模样后，更是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错将别人认成了孟娇娇。
月色下，孟娇娇那身白色宽大的中衣随风轻摆，衬得她愈发娇弱，半散的发髻下，是一张脂粉未施的苍白秀容，再配上她黯然失色的神情，就像大病初愈一般。
垂眸凝视着孟娇娇稀疏的柳叶眉，陈重曲关切道：“可是病了？”
“嗯嗯..唔唔...”
孟娇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青丝跟随摆动，无风肆意，宛如即将枯萎的杨柳枝，在努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到底咋了？”
陈重曲上前一步，将其双肩握住，神色担忧。
“曲哥哥！”
孟娇娇“哇”的一声，便扑进了陈重曲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娇娇。”
陈重曲并未回抱，只是一手握着她的肩膀，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低喃而语。
“啧啧！果真不要脸。”
暗处的缸子见状，嗤之以鼻。
“我要不要现下便冲出去，大喊一声‘你们这对狗男女’？”
“不成不成！若是现下出去，少东家定能猜出，我在一旁偷窥。”
缸子摩挲着下巴，寻思一番后，打算再继续观察一会儿，伺机以待。
“曲哥哥，我不怪你，真的。”
孟娇娇哭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陈重曲，“我亦不怪陈少奶奶，我知晓，你们俱是身不由己。”
“娇娇...”
听闻此话，再看着孟娇娇那张惨绿愁红的娇颜，陈重曲心疼更甚的同时，亦是愧疚难言。
“真的，我不怪你们，怪只怪我不受老天爱戴，自小便没了娘，长大后又错失心中所爱，只得嫁作他人妇，了此一生。”孟娇娇哽咽道。
“娇娇，你要..要嫁与他人？”陈重曲凝眉问道。
“你都娶了别人，我自然只有嫁与旁人了。”
孟娇娇抹了一把脸，凄然笑道：“爹爹已然为我寻了媒人，我想啊，很快便会出嫁了，到时，你定要备上厚礼，带着陈少奶奶，来我的婚礼哟！”
“娇娇，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听闻此话，陈重曲急了，随即便紧握住孟娇娇的双肩，张皇失措。
“嗯？孟娇娇给少东家说了啥？可把少东家给急的？”
缸子见状，随即便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奈何，二人离得较远，加之声音又小，他始终没法听得太清。
“等？等着你纳我为妾吗？”
孟娇娇泪眼婆娑地望着陈重曲，一脸戚戚。
“不！我不会纳你为妾。”陈重曲急忙摇头。
“那等来何用？”孟娇娇哂笑道。
“等...”
陈重曲纠结一番后，还是没能将自己与姚子碧假成婚的事情告与孟娇娇，“总之，你先别急着嫁人，再等等，好吗？”
“曲哥哥，你心里还有我吗？”
孟娇娇伸出右手食指，轻戳着陈重曲的心窝子，问得悲凉。
“我...”
“少东家，少奶奶问你，咋还不回去呢？”
未待陈重曲回答，缸子便悄然而至，并故作惊讶地看向孟娇娇，并拔高嗓门道：“呀！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孟小娘子。”
“缸子。”
孟娇娇急忙后退，低垂下了头。
看着孟娇娇漆黑如墨的发丝，以及那身过于宽大的白衣，缸子谑而近虐道：“我还以为，咱们少东家被女鬼缠上了呢！”
“缸子！”
陈重曲随即转头，怒目瞪向了他。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见缸子一直在自己身上剔抽秃刷，孟娇娇便躲避着他的视线，匆匆离去。
“是很晚了，孟小娘子定要当心啊！这夜路不好走，小心碰到什么脏东西。”
不顾陈重曲频频投来的凌厉视线，缸子夹紧菊花，朝孟娇娇离去的方向，大言相骇。
“呃...”
听闻此话，孟娇娇立马看向周围，栗栗危惧地加快了步伐。
“你是不是要我帮你松松筋骨？”
陈重曲上前一步，抬腿便踹向了缸子的屁股，踹得他向前一撅，险些摔个天狗吃屎。
“少东家，我这是为你好。”
缸子不服气，站稳后，揉了揉屁股，嘟嘴道：“再怎么说，她一未出阁的女子，大半夜地来门口堵你，还当着咱们少奶奶的面儿，于情于理，皆不合宜，若非见你久不归来，我前来找寻，谁晓得你俩会做出什么不堪之事。”
“你...”
陈重曲挽起衣袖，作势要对其拳打脚踢。
缸子见状，转身便往后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你自个儿去向少奶奶解释吧！”
“哎！”
一想到姚子碧，陈重曲立马威风骤灭，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后，才耷拉着脑袋，朝后院踱去。
“子碧，你睡了吗？”
回到二楼后，陈重曲便敲响了姚子碧的房门。
“子碧？”
“砰砰砰...”
“少东家，这都什么时候了，少奶奶肯定已然入睡了。”
没敲开姚子碧的房门，反而将酒儿吵醒，她打开房门，伸个脑袋出来，皱眉抱怨道：“少东家，你再敲下去，恐怕吵醒的就不只是我了。”
“哦，抱歉。”
陈重曲收回手，冲其歉然颔首。
“哈..呼...”
酒儿打了个呵欠，便退回房中，准备继续与周公下棋。
不过，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再次传出，“要道歉，明个儿请早。”
语毕，便“砰”的一声，将房门紧闭。
“诶！这个酒儿...”
陈重曲双手叉腰，一脸悻悻地盯着那扇已然关上的房门，气打不到一处来。
“酒儿说得没错，要向少奶奶道歉，明儿个请早。”
提前回到屋里的缸子，亦伸出头来，火上浇油了一番。
“哎哟哟...”
不过，与酒儿不同的是，缸子很快便被陈重曲给洗刷了一顿，并被赶下了床，抱着席子打地铺。
“哎...”
待到门外彻底无声后，姚子碧才翻了个身，仰头望向床顶的刺绣鸳鸯，久久不眠......
“子碧。”
次日一早，陈重曲便早早地候在门外，等待姚子碧出来。
“嗯。”
姚子碧于酒儿的搀扶之下，缓缓步出，朝陈重曲微微颔首后，便径直离去。
“子碧！”
陈重曲见状，急忙跟上，并一把拽住其胳膊，将其拉至自己身旁。
“少东家，东家还在等着呢！”
酒儿伸手，将姚子碧又拽了过来。
“每日皆要请安，偶尔晚去一两回，不碍事。”
言罢，陈重曲双手并用，将姚子碧拖回的同时，又将其搂于胸前。
“少东家！”
酒儿见状，气得直跺脚。
“这是在作甚？”
缸子步出，便见三人以怪异的姿势杵那儿，不由挠了挠头，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
“你俩先下去，我有话对子碧说。”
陈重曲看向二人，冷声吩咐。
“哼！”
酒儿剜了他一眼，才气冲冲地跑下楼。
“真是年纪愈大，脾气渐长啊！”
陈重曲摇了摇头，堪笑堪无奈。
“是呀！咱们酒儿可是个辣妹子，不开腔则以，一开腔便呛人。”
缸子点点头，笑着附和。
“你咋还不滚？”
陈重曲随即瞪向他，不耐呵斥。
“这便滚！”
缸子缩着脖子，绕开二人后，便一溜烟儿地跑没了。
“咳！”
待到走廊上只有姚陈二人后，陈重曲才松开了姚子碧。
他摸了摸鼻子，垂眸看向她，“那啥..昨晚你睡得可好。”
“尚好。”
姚子碧低垂着脑袋，淡淡而语。
“让我瞧瞧。”
“瞧啥？”
“诶..你作甚？”
未待姚子碧反应，陈重曲便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了头。
“唔..眼圈乌青，待会儿我娘又要说我了。”
“烦人！”
姚子碧一掌拍开其手，转身便向楼下走去。
“子碧，昨夜娇娇来找我，我事先并不知情。”
陈重曲急忙跟上，正色而语。
“哦。”
姚子碧不咸不淡地支了一声，脚下步伐不停。
“你..你没生气吧？”陈重曲忐忑问道。
“我为何要生气？”
姚子碧忽然停下，转头望着他，“我们只是假成婚罢矣，别说昨夜来找你的是孟娇娇，即便是那孟婆，亦与我无甚干系。”
语毕，不待陈重曲回应，便猛一扭头，大步离去。
“啪！”
衣袂飘飘之际，发髻上的流苏步摇亦跟随一甩，上面的翠玉珠子恰巧打在陈重曲的下巴上，将他随即抽懵。
“额..子碧刚刚那话，咋听起来怪怪的。”
“那她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没有生气啊？”
陈重曲轻柔着自己的下巴，茫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