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子弟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那位年轻人在母亲的灵牌摆在了族中祠堂之后，就当场服毒自尽，践行了自己的承诺。于是家业还是那位族中子弟的，一切如旧。”
季如风讲完自己的故事以后，抬头去看皇上。皇上听了季如风的故事，盯着季如风的表情，长久没有说话。
季如风也不闪躲，直视着皇上的眼睛。良久之后，皇上缓和了神色，笑着拍掌。
“季公子的视觉角度还真是新颖，想来崔先生如果活着，写出的结局，也未必有季公子想的这个结局精彩。”
“所有的故事都不是凭空想象而成的，都需要从生活中采集信息，再精彩的故事也没有真实的事情来的更扣人心弦，不是吗？”
明明是隐含着某种内涵的话，从季如风嘴里说出来，却总是云淡风轻。
皇上李沉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要相信他的故事，可毕竟事关皇权霸业，不能有丝毫马虎。
皇上很认真的看着季如风的脸，希望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某些隐藏着的目的，但是不知道是他沉浮太深，亦或者真如他所说的，他从来的目的就不是皇位。
“你知道朕这次召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吗？”
季如风笑笑回答道：“也许刚开始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说着从腰间的暗兜里摸出来一个东西，在烛火的照耀下，和田白玉上那鲜红的御龙图案，显得格外耀眼。
“陛下找我，想必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吧！”
皇上抬头看了那枚残玉一眼，从炕桌上摆的乱七八糟的书中央，找到一根红绳，使劲一扽，拽出来一个同样是和田白玉上晕染着红色御龙的残玉。
皇上接过季如风的那枚残玉，将两个残玉裂开的一边摆在一起，就像所想的那样，缝隙契合的完美无缺。
皇上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他连忙握拳，稳住心神，此刻，他不能流露出一点的心虚。他是皇上，是真命天子，即便季如风手上的这枚残玉货真价实，但此刻，坐在皇权宝座上的还是他。
“仅仅一枚玉佩，就想证明你是李氏血脉，恐怕不够吧？”
“皇上误会了，季某从未说过自己是李氏血脉，将这枚玉佩给陛下看，也并非是要和陛下示威，是因为知道陛下找我来，就是想弄清楚季某的身份吧。”
“飞鹰阁前段时间到处打听我的底细，恐怕也是皇上派给的任务吧？”
皇上有些惊讶，季如风竟然连这个都知道，脸色就有些一凛。
季如风见状连忙解释道：“皇上不必担心，飞鹰阁依然值得信赖，只不过这次飞鹰阁查不到我的底细，似乎有些急躁了，竟然跨入了冷阎阁的势力范围。”
“冷阎阁如今毕竟还是季某当家，地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逃不过季某的眼睛。不过飞鹰阁查不到季某的底细，不是因为飞鹰阁无能，而是因为季某本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季如风的话让皇上觉得奇怪，由躺着改成坐着，烛火跳动，将皇上的神色隐于灯影之中。
“我从小跟随着师傅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师傅从来不许我过问自己的身世，所以弄清楚自己的出身，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我十四岁那一年，师傅去世，临终之时，他交给我这枚玉佩，却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我猜想，这应该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吧。”
“所以，我的身份之谜，都在这枚玉佩上，可是上面的图案太不一般了，所以我不能拿着它到处调查。所以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了解自己的身世。”
“但是上面的御龙太过特殊，我怀疑自己的身世和皇族有关，所以我多次寻找机会出入塞雨国的皇宫探听消息，却一无所获。于是我转向开始从塞雪国入手，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夜探皇宫的理由。”
“但是依然查不到消息，直到京畿衙门的那具尸体的出现，再加上流传下来的那些传闻，我才推断得知，我或许可能就是传闻里说的那个遗腹子。”
说道这里，季如风抬头看了一眼灯影之后的皇上，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是他继续说道的：“这些天，我一直等着陛下召见我，终于等到了。”
皇上从灯影里探出身子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季如风：“你想如何？”
“就如我刚才故事里所说的一样，我对你在乎的东西没有兴趣，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和陛下说这些，是希望皇帝陛下能够将李氏被灭门的族亲们的尸首正式收敛，葬入祖陵，将李氏血脉加封爵位，写入黄碟。”
皇上听了却是冷笑一声：“你当朕傻吗？将那些已亡之人加入皇家族谱，你不就更顺利成章的成为皇位继承人了？说什么不感兴趣，若真是不感兴趣，你堂下的聚贤阁和倚翠楼又为什么涉足朝廷官员。”
季如风听了缓缓起身，走到皇上面前，扑通一声跪倒。
“聚贤阁和倚翠楼的成立，都是当初为了打探季某的身世，并非想要影响朝堂，如果陛下答应季某的请求，聚贤阁和倚翠楼，季某立刻关闭，亦或者陛下有意接手，季某愿意献给陛下。”
皇上微眯着眼睛，盯着季如风看了一会，似乎是想从季如风的表情中得知他此话当中的真假。良久，皇上身子往后一仰，又隐晦在灯影之中。
“你既然无意朝堂，又为什么对于李氏血脉是否葬在皇陵那般在意呢？”
季如风跪在地板上，身子却挺得笔直，他看着窗外浮现的月光慢慢回忆道：“小时候，每年的寒食节师傅都会带着我去李氏尸体堆砌乱葬岗祭拜。之前我并不知道，那里的那些人是谁。”
“可是记忆里，那森森白骨，堆砌在那里，甚至都没有遮掩。就那么暴露在烈日风雨下，人们常说入土为安，李氏一族生前惨遭灭门，已是可怜，死后连入土为安都不能，未免太过凄凉。”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可是皇上却丝毫不觉得疲惫，他幽幽的开口：“你凭什么认为就你这么晓之以情的煽情一番，朕就会答应你的请求。”
季如风并没有因为皇上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拒绝而感到沮丧，他的情绪似乎一直是波澜不惊的，此时也是一样，平静的开口。
“既然晓之以情不足以打动陛下，那季某也可以晓之以理。当初李氏灭门的惨案是六王作乱，与陛下并无关系，可是却有不少人把这笔帐算在陛下头上，陛下不觉得有些太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