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立马被皇上何止：“闭嘴。”说完甩开李福喜的搀扶，走上前，正要撩开地上女人的头发，想要看清楚她的长相，突然从另一边跑过来一个妇人，刚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却在看清楚皇上的样子的时候，突然一下子顿住，嘴角颤抖着不能发出声音。
而皇上也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心里方才的那一抹痛才减缓了一些，收回手看着眼前的妇人。
两人对视良久，直到李福喜看不过眼，轻咳了一声，那妇人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倒，一字一顿的说道：“废妃秦湘云，见过陛下。”
皇上突然就觉得鼻子发酸，皱了双目，将眼中的多情打散，对着身后的李福喜说道：“李福喜，你是不是最近嗓子不舒服啊，要不要让太医开付治嗓子的方子？”
这段莫名其妙的话，让李福喜李公公却冒了一身的冷汗，这是皇上在怪罪自己不合时宜的咳声，连忙低了头不敢再多言语。当然皇上也没有心情在乎他是否回应，看着地上跪着的夫人，同样是青布衫，曾经的满头青丝也和他一般多了丝丝白发，用一根削的光滑的木枝挽在脑后，容貌虽已不再年轻，但是那抹曾经最让自己心动的柔和平淡似乎从未改变。
皇上将视线从眼前这个让他有些如鲠在喉的女人身上移开，看着别处，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的说道：“你起来吧。”
秦湘云，也就是十六年前的秦皇后，如今的废后，听到这话，回道：“谢陛下。”声音中抑制不住的颤抖，起身时，右膝好像有些不对劲，趔趄了一下，皇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出手扶住。
指尖下的手臂，纤细若无骨一般，两人都被这突然的接触，惊吓到了，秦湘云站稳后，皇帝陛下连忙撤回了手，隐在身后握紧成拳。
秦湘云也装作不在意，扶起身边还在不住磕头的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丽太妃，快起来。”
那个女人看着神志不清，但是力气却大得很，仅凭着秦湘云瘦弱的身板，根本无法拽起。皇上朝李福喜使了个眼色，这次李公公终于聪明了一次，连忙上前，帮着秦湘云扶起了那个被称为丽太妃的女人。
秦湘云临了说了一句：“多谢李公公了。”
这一声，倒是把李福喜说的不知该如何回应，看了一眼皇上，皇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一直盯着这位被废了十六年的秦皇后，可是此刻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于是含糊的说道：“娘娘客气了。”
“这位是先皇在位时的丽妃，后来被打入冷宫，如今精神有些失常，方才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秦湘云向着皇上解释了身边的女人的身份。
“她身边照顾的宫女呢？”虽然皇上不入冷宫，但是这里的制度还是了解的，按照祖制，犯了错的妃子被打入冷宫后，虽然不能享受正常的俸禄和宫女服务，但是每日吃食用度，宫中都有分例，而且每个废妃都会有负责照顾饮食、身体的宫女或者太监。
但是毕竟是冷宫，下人们不上心也是有的，很多时候，一个宫女负责好几个废妃，但也总不至于没人管吧。是以皇上才会有此一问。
秦湘云却不知如何回答，齿间不经意便流露出一声耻笑：“这冷宫说白了就是宫里女人的十八层地狱，即便是死个人，都无声无息，又哪里会有人管。”
这话里的怨气不经修饰，似乎是在打皇上的脸，李福喜也担心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皇上果然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秦湘云方才推门出来的那件侧屋。
还未进门，一股阴冷潮湿之气就扑面而来，屋里简陋的很，一只木床，并着一只木桌，还有几个瘸腿的木凳，但是很干净，只有房梁高处够不着的地方接着几个蜘蛛网。
皇上突然想起以前他还没有当上皇上的时候，他带着她出门拜佛，被人追杀，躲进了一处破庙里，脏乱的环境让他觉得很抱歉，他知道她一向很爱干净，可是她为了不让他担心，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朝着他嘻嘻的笑着。那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她最害怕虫子了，即便装作了不怕脏，但是看见蜘蛛还是忍不住的躲在他的怀里，一夜没敢抬头看。
堂屋中央的地上，摆着一只大木盆，里面放满了脏衣服，还有几件分明是宫女太监的官服。
皇上心里不禁一揪，方才扶着她手臂时，偶尔瞥见她手上都是裂开的口子，还有湿疮，他曾经最爱的就是牵着她的手，因为那双手总是那么软，那么绵，和自己握剑勒马的手，太过不同了。可是……
不及皇上再回忆，身后却突然想起了几个太监的声音：“唉，这疯婆子怎么又跑出来了吗？姓秦的，不是让你看住她吗。你是干什么吃的。还有，本大爷的衣服你洗完了吗？今天院子也还没打扫呢吧。我看你是越来越懒了，是不是也想挨皮鞭了？”
这几个太监品级十分低，平日里也就负责冷宫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却颇有微词，所以把自己的不满都发泄到这冷宫里这些无依无靠的可怜女人的身上。刚刚在外边闲逛回来，就看见当院站着两个人，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偏屋敞开的门里，站着的皇上还有皇宫总管李福喜李公公。
不过是最下贱的太监，却也在这皇权照不到的角落称起了大爷，秦湘云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讨好，没有鄙夷，只是那么冷冷的看着。
这眼神让这些太监像是被扒开身上那些不存在的虚势，有一股被人揭开可笑面目的羞耻感，可是这种感觉太过讨厌，领头的一个太监，就瞪着眼睛走上前，大声道：“你看什么看，你个贱人，皮痒了吧你。”说着就要抬手打人。
却被一声李福喜尖细的嗓音截住：“大胆。”
几个人朝着发声的地方看过去，先是看见刚走出来的李总管，再看身后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即便不认得皇上，但是李福喜李总管他们却是知道的，能由着李福喜亲自带路的而且穿着明黄色的除了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当今圣上，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