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带着沈清砚往住院部走，路上嘴也没闲着，“我是送完你后，刚要回去，就看到陌年姑姑从医院小门进来了，我想了想就悄悄跟上了。”
“她直接去了住院部，进了肿瘤科病房。我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里面看了眼，陌年姑父正在床上坐着，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没敢太耽搁，就给你打电话了。”
“嗯，你做的很对。”林芳华是没脸去或者压根不想再和林陌年有交集了，才会没告诉林陌年周志新病了的事情。
周志新就简单多了，肯定是纯粹不想让林陌年担心。
医院永远人流不息，哪怕是一家小医院也是如此。
沈清砚和无数人擦肩而过，才到了肿瘤科的病房前。
医院小，环境也简陋，别说和宋芊芊住的豪华套间相比了，就是大医院的普通病房条件一半都赶不上。
站在门口，沈清砚从门上玻璃往里面看，林芳华正坐在床侧的椅子上，脸对着沈清砚这边，嘴一张一合的，正在和周志新说着什么。
周志新靠在床上，神色淡淡的，显然不爱太搭理她。
周扬说的没错，半年多未见，周志新果然瘦了也憔悴了。
颧骨凸起，脸庞瘦削，眸子也不复之前有神了，和半年前比起来，最起码得老了有十多岁。
沈清砚看的心里有几分难受，那是他和林陌年一直尊敬的长辈。
是带着他们玩过，疯过，包容他们的人。
他能一手抱起他们两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然后把他们放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们的笑声回荡。
如今，他却躺在这里，身子孱弱。
手伸出去，沈清砚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门。
不管周志新得了什么病，这里的医疗条件都给不了最好的治疗和休养。
他进去了，周扬自然而然的也跟着过去了。
他们两个一进去，屋内的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屋里有六张病床，躺着人的，只有两张。
另外一张床的人见不是认识的人，便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们。
剩下林芳华和周志新，神色各异。
林芳华是愕然，还带着点自在。
周志新则是意外和激动，下一秒就看向了林芳华，语气冷冽，“我不是和你说了，要是你还要点脸，就别告诉小年？我答应你在这里治疗，你就一个字都不和小年说。怎么，你现在连这点都做不到了么。”
林芳华愣了一下，随即瞪眼，“不是我告诉他们的，谁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周志新哪里肯信，看向林芳华的目光里都透着冰碴子了，“要不是你，咳咳咳……”
话未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沈清砚两步走到跟前，为周志新抚着后背，“姑父，没人告诉我，是我一个朋友感冒了，另外一个朋友在这里输液，然后无意中看到了……姑姑。他认识你们，一路跟过来，看到了您，这才给我打了电话。”
在关于称呼上，沈清砚犹豫了会，还是以姑姑称呼了。
林芳华对不起林陌年，全无做长辈的风范。
他们却不想失了这点礼数，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意义。
“别叫她姑姑，她不配你们叫她姑姑。”周志新比沈清砚激动多了，手抓着床边扶手，咬牙切齿的说。
林芳华神色难堪，冷哼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呢。”
“滚，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我就是自己死在这里，也不需要你来照看。”
周志新拍着床边，手指颤抖的指着门让林芳华滚。
林芳华脸上挂不住，‘腾’站了起来，往外面走，“你不是疼那死丫头么，那就让她给你看伺候你吧，真当我多爱来。”
“你永远都别再来。”周志新神色狰狞，嗓音嘶哑的喊道。
‘砰’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林芳华走了，周志新喘着粗气，好久没缓过来。
沈清砚看了周扬一眼，周扬会意，拿起一边暖壶就想给周志新倒杯水。
刚一提暖壶，眉头就是一皱，暖壶内空空如也。
旁边床陪床的家属看了眼，叹了口气，从床下拿出一瓶没打封的矿泉水来，朝着周扬方向递了一下，“把这个给你家病人喝。”
“谢谢您。”周扬一边道谢，一边将矿泉水接了过来，拧开给了沈清砚。
沈清砚接过来，放到了周志新的唇边。
周志新可能也是真的难受了，就着沈清砚的手喝了几口，一个不慎又喝呛了。
水喷了出来，喷在被单上不说，还撒了沈清砚一胳膊。
沈清砚不以为意，把水递回给周扬，赶紧又给周志新拍背。
周扬放下水，将纸抽递给沈清砚。
沈清砚抽出纸来，给周志新擦了唇角的水渍。
周志新哪里好意思让他伺候，赶紧要将纸接过来，自己来擦。
他没有能接过来，沈清砚压根没给他，而是细心的给他擦了。
缓了一会后，周志新恢复了正常，“清砚，我在这里的事情，不要和小年说。”
“姑父，这个我不能答应您。要是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瞒着阿年，否则以后她会恨死我的。”
沈清砚太明白，自以为是为爱的人好，很多情况下，其实最不可取。
最正确的方法是，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一切事情都由两人去面对。
“清砚，算是姑父求你了，小年太不容易了。要是她知道我病了，肯定会挂心。我帮不到她什么，就不要再给她添乱了。”
周志新抓住沈清砚的手腕，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
沈清砚心一酸，时间太快，岁月太残忍。
眼前这个曾经需要他去仰望，无比崇拜喜欢的长辈已经老成这样了。
明明那些被他抱在怀里，被他带着纵声欢笑的日子还一如昨日。
“姑父，相信我。如果瞒着阿年，未来她总会知道。您也知道她的性子，您让她以后知道了后情可以堪？您是看她自幼长大的，在她心里，她爱敬您如同亲夫一般。您生病了，却不让她知道，她会有多伤心和难受？”
“我……我不能拖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