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记忆起，母亲二字之于她，初时是一个称谓。
对于父亲的印象，比之母亲，不知道多了多少。
再后来，便成了仇恨的代名词。
她之前的三十年中，除了温宁馨之外，再没有恨过任何一个人。
如今，一切却只是误会。
温宁馨一直都很爱她，从未有远离过。
可她们之间，却缺失了二十多年。
现在肩头被揽住，感受着温宁馨身上的气息，她本以为她会抗拒，会觉得别扭不适应。
但实际她站在这里，并未从心底产生极大的抵触。
到底是母女之间血缘牵绊太深，哪怕嘴再是硬，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也会控制不住那份天然的亲近。
还是因误会正在被澄清，她正在心里对着温宁馨看法发生改变。
又或者，两者都有。
总而言之，此刻的她，感觉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
她定了定神，去看沈清砚，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哪怕心已经痛得她气都喘不过来了，她还是要听完全部。
沈清砚关切的望了她一眼，见她回了一个无事的眼神，才又继续开了口，“程浩做了那么恶心的事情，姑姑就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如果不劝着离婚，日后阿年的日子也势必不好过。于是她从令萱身上出发，说为了孩子如何如何。”
“奈何令萱是阿年的逆鳞没错，阿年却也有着自己坚守的底线。压根一分都不考虑不离婚的想法，坚定决然的要离婚。姑姑一看要是太过激的劝阻，怕会引起阿年的反弹和怀疑，便不再说了。”
“记在这时，姑姑又发现我和阿年走得十分之近，并且丝毫不掩饰对于阿年的心思。姑姑瞬间就慌了，她的计划已经成了一大半。如果这时阿年和我走在了一起，就等于沈家会成为阿年的靠山。”
“而再看我对阿年的上心劲头，也势必不会再负了阿年，会好好对她们母女。这和姑姑想要的，简直就是背道而驰。她急了，她要的是阿年过不好，要温姨连带着痛苦万分。所以，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对，才会如此的反常。”
沈清砚说完后，看了眼面如死灰的林芳华一眼，又补充道：“吓唬恐吓令萱，也是一样的目的。令萱不好过，阿年就会心痛，阿年难过，温姨的痛苦就会被放大十倍。姑姑算计的很清楚，并且出手毫不犹豫。”
“面上对着阿年她们母女是百般呵护，背过去则是希望她们过的越不好才好。所谓人心隔肚皮，莫过于此。在姑姑心里，阿年不是她的侄女，只是害死她弟弟凶手的女儿。”
林陌年身子晃了下，握拳的手不得不松开，去扶住了桌角。
她牢牢按住桌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脱了水的鱼儿一样，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温宁馨扶着她，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看她如此难受的样子，也不由的红了眼眶。
沈清砚的手也悄然握紧，却没有多余的走过去帮温宁馨负担照顾林陌年。
他将身子微转，暂时先不去看林陌年，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林芳华身上，“姑姑，我说的都对吧！”
林芳华脸色难看，满是心虚的模样，却还是摇头否认，“不，你说的都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小年是我的侄女，我怎么可能那么对她。”
“姑姑，既然我能说。就代表我手中有证据，在这世上，只要你做过的事情就会留有痕迹，只要有心查，便能查个清楚。况且……”
沈清砚讽刺的勾了勾唇，“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只要摆在明面上说，你就难以解释清楚。您说是我胡编乱造，那就一一将我说的都反驳了，那便能自证您的清白了。”
“您口口声声的说，您没有做，那就拿出您没做的证据来。只要您能让阿年相信您的说辞，我们就没有二话。好了，您现在可以开始了。”
说着，他就收了话，不再言语，只看着林芳华，等她说话。
林芳华脑子一片混沌，事发太突然了，完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提前也没有想好对策，如今被大家都看着，她哪里能说的出来。
她看看林陌年，再看看站在林陌年身边，温柔的拍着女儿后背的温宁馨。
那个场景温馨和谐，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温情。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林芳华的双眼。
她努力了二十多年，离间了林陌年和温宁馨的关系。
让林陌年一听到温宁馨的名字，都会温柔敛起，只剩尖刺。
而沈清砚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小时，就让她们两个尽释前嫌，做回了亲密无间的母女。
如今，更是她们母女一起来恨她了。
亲手养出的侄女，知道真相后一朝翻脸。
隐秘疼着的侄子，却视她如陌路。
那她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林芳华突然笑了，很神经质的笑。
她笑得毫不遮掩，十分大声。
在场的人，就都看着她哭。
她一边哭，一边对着温宁馨喊道：“温宁馨，我还是输了。弟弟，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报仇。”
她已经不想去辩解什么了，反正辩解没人信，他=又何必白费那个力气。
不就是一番算计终成空么。
她输得起。
“温宁馨，你害死我弟弟，让我遭受锥心之痛，我没有一日不恨你。”
温宁馨一抬头，就对上了林芳华充斥着浓重恨意的眼神，“你是脑子坏掉了吗？你说林思海是我害死的？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弟弟，害死你弟弟真正的凶手，正站在你身后呢！按理来说，你难道不更加恨他么？”
林芳华死死的盯着温宁馨，“我就恨你，就找你！如果不是我弟弟和你在一起，又如何会走到被逼自杀的地步！”
“谁逼的你弟弟？是我吗？是我让他去借的高利贷吗？是我让他出轨的吗？造成的这一切的都不是我，你凭什么只来恨我？”
如果只是恨也就罢了，偏偏还在其中做了这么多缺德的事。
林芳华还有脸说恨？现在难道不是她更加有资格说恨吗？
“你不能让他幸福，却还不给他自己寻找幸福的机会，罪魁祸首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