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周灵均突然这样问。
薛慎捏肩膀的动作稍微一顿，接着笑笑:“我怎么会在乎这个，她是你的亲妹妹，而且她变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
周灵均抬头，将手温柔地覆上他的，然后轻轻按了按，这一刻，这一屋子的烛光仿佛都印在两人身上。
照得那脸庞似乎也明亮了些许。
有时候，心意相通，不需要很多言语和解释，或是相处。
白歆回到顾府，如她所料，顾钰已经回来了，带着打探到的情报等她。
顾钰今天主要去找了两位人证，光是找人便花了他许多力气和功夫，以及价钱。
看得出，姜伯庸花了不少心思，铁了心想要多年前的事石沉大海，但他似乎又留了一手，仿佛就等着人去发现一般。
这些证人虽然难找，只是也并没有让他找不到。
白歆给顾钰倒了一杯茶，却被后者缓缓推了回来，冲她道:“你刚从外面回来，喝些茶暖暖身子。”
“多谢。”原本是想着替他倒了一杯，再替自己倒的，既然如此，白歆也不跟他客气，端起来便喝。
顾钰说，他找到了当年姜伯庸的发妻慕容氏的贴身婢女，据此女所言，当日宫宴那晚，她原本是跟着夫人一起进宫的，可是中途夫人说头晕，突然离场，出去透透气，还不许她跟着。
哪知她这一去，直到宴会散场都没有回来，而姜伯庸要忙着应付各种敬酒和奉承，大半夜过去才有时间去寻她。
想来这宫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的慕容也不是小孩子，断然不会做出走丢这种荒唐的事。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会是那人，他最尊敬的当今圣上，亲自将他的妻子送到他的手上。
慕容身上的衣裳已经不是来时候的那套，双眼空洞而无神，面如死灰的模样让姜伯庸震惊之余便是心疼。
先帝什么也没有说，一句解释都没有，派了一辆马车给他们，只是在姜伯庸上车的时候说了一句:“伯庸，对不起，今日是朕失德，不过此事希望你可以不要声张，朕绝非是为了自己，你是聪明人，不必我说明，这其中厉害关系自然明白。”
后者上车的动作一顿，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那时的先帝以为他真的会忍气吞声，因为后来的姜伯庸仍旧是太子太傅，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为国家尽忠效力。
可他并不知道，那一夜，姜伯庸宽大的衣裳绣袍下，一只拳头一直狠狠捏着，直到指甲都深深陷进皮肉，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那婢女说，不知道为何，自从那场宫宴回府之后，便没再见夫人笑过，即便是面对老爷，也从来不笑，二人的感情也似乎不似从前那般和睦。
直到十个月后，夫人生下了一名女婴，老爷给她取名姜华予，而后夫人便饮下毒药而亡。
老爷悲痛交加，独自一人抚养小姐至今，却从来没有再娶妻生子。
“后来我又去找了当年给慕容氏接生的人，她告诉我，当时姜伯庸的反应并不像一个即将为人父的人。
确切来说，他们夫妻两个都不怎么高兴，而且还弥漫着一股浅浅的悲伤，以及姜伯庸身上刻意压制的火药味儿。
还有，我拿到了这个，姜华予的生辰八字，我已经拿去和宫宴日期仔细做过对比，白歆，你的想法是对的，姜华予的身世大有文章，而且是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白歆接过纸条一看，古人的生辰八字，她不是很懂，不过既然顾钰这般牢靠的人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顾钰轻轻询问她的意见，事到如今，萧秦宋和姜华予如果再举行婚礼，日后万一这件事情被捅出来，他便是天下人的笑柄。
而那个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的人，便是这场婚姻的促成者。
姜伯庸明知姜华予和萧秦宋的真正关系，竟然还一手促成这场亲事，其中蕴藏的意图昭然若揭。
他要报复，从先帝那里得来的痛，报复在他的儿子身上，这种感觉，一定很享受。
白歆有些烦乱地摇摇头，事到如今，很多以前他们不理解的事情，现在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姜伯庸一定要将自己的女儿培养成皇后，为什么他一定要萧秦宋亲管三法司，任职大理寺。
前者是为了让他娶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后者是为了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世，而他们一直在追查的那个盗墓一案的主谋，便是他了。
以前看起来乱七八糟又毫无头绪的一些事，现在将其与之串联起来，似乎一切，都变得合情且合理。
顾钰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打算隐瞒，他一直在等着人发现这些肮脏的秘密。
然而他等的人，并不是他和顾钰，而是萧秦宋。
他才是他要报复的对象。
白歆无法再想下去，一想到以前从姜伯庸这个人的身上透露出来的种种不对劲，只觉得遍体生寒。
“让我静一静。”
白歆拒绝了顾钰的陪伴和搀扶，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眼神毫无光彩。
这些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萧秦宋启齿。
破**案的时候，萧秦宋曾经对她敞开心扉，那时白歆就看得出来，他很在意这个自己人生路上的启蒙者。
他的恩师，如同他的父亲一般，让他敬爱。
可是这个他视为父亲的人，时时刻刻却都在想着如何算计自己，如何亲手让他毁灭。
他若是知道了，可怎么受得了。
白歆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心头一阵难受。
奇怪，她又不是萧秦宋，又不是被姜伯庸报复和欺骗的人，怎么搞的好像就是她似的。
白歆鄙视了自己一阵，果然无论发生什么，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就连他的心情，她都能够感同身受，并被之束缚和牵绊。
白歆一直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