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望都的人都知道，顾钰和他这个皇帝关系之亲密。
萧秦宋一直很庆幸，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在这满朝文武的狼子野心面前，有时候他也会迷茫，甚至累到不能自持，不知所措的窒息感涌上来的时候，想着还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陪着自己，替他解决麻烦，听他说心里的烦恼与困惑，今后的路，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了。
可是现在，萧秦宋更加开始困惑了。
其实顾钰心里，是渴望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吧。
他跟他关系再亲密，以后都终要各自先到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他不该天真的以为，顾钰不会在乎这些。
谁会喜欢一直孤独地活着。
即便是神仙也有思凡的时候，何况顾钰，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介凡人。
萧秦宋心里乱七八糟的，一直在想这些，却忽略了身旁还坐着一个顾钰，他心里在担忧的人。
顾钰看着萧秦宋脸上纠结到都快要拧到一块儿的表情，眼睛里的光很微妙，幽幽地道:“你方才一直盯着我露出这种表情......”
萧秦宋大惊，原来他是一直看着顾钰的吗？
“胡，胡说八道！”萧秦宋呵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是抵消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顾钰眉眼弯弯，他很少笑得这么放松，萧秦宋一时看呆了，心里的话一时间极自然地就脱口而出:“你应该多笑笑。”
你应该多笑笑。
顾钰一愣，回味着这句话，曾几何时，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
眉目清婉，巧笑倩兮的女子。
石斛恰在此时回来，萧秦宋似乎是计算好了时间一般，合上最后一本奏折，在石斛复命之后，冲顾钰笑笑。
“趁早歇着吧，明天你可又要忙了。”
后者摇摇头，想起今日那些蕃王所说的“方法”，纠正道:“最忙的应该是你。”
萧秦宋不置可否，仍旧笑得理所当然，却道:“你也不闲，你得回大理寺一趟，替我带个人过来。”
他笑得太过高深莫测，顾钰微微失了神，随即意识到他口里的人是谁，脑子里仿佛豁然开朗，接着也笑。
“跟我想的一样。”
殿内烛火摇曳，晦暗不明，两人却清晰地看着彼此近在咫尺的脸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顾钰在萧秦宋半命令的语气下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而萧秦宋自己却迟迟没有回寝殿，而是转身唤来了石斛:“快帮朕准备一套普通衣裳，备马车。”
石斛懵，自家主子这是出了什么事，这都入夜了还要出宫，而且还瞒着顾公子。
着实罕见。
萧秦宋愣了他一眼，生怕顾钰会半途返回来，连忙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快去。”
石斛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他做事就是让人放心，迅速，不拖泥带水，这也正是最让萧秦宋中意的地方。
萧秦宋换了衣裳，坐上石斛准备好的马车，由他亲自架车，不同于往常，这次竟然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从偏僻的北门出去。
石斛一边架车一边在心里嘀咕，皇上这是要见谁呢，搞这么隐蔽，他可是堂堂一国之君，大大方方出宫去不好吗？
北门的守将平日里基本都见不到人外出，这次居然来了辆出宫的马车，一时来了精神，按照惯例伸手拦住索要出宫令牌。
石斛将马车停下，细心地听着马车里的动静，萧秦宋并没有说话，他便冷着一张脸，看着几个宫门守将。
石斛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可是北门偏僻，几个守将平日里都见不到主子的，自然认不出来他。
“请出示出宫令牌。”守将见石斛没有任何动作，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萧秦宋一直保持沉默，不发一言，石斛无奈，他又不敢掀开车帘看，只好磨磨蹭蹭地将令牌掏出来。
手将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无论再怎么偏僻，每个宫门的守将最擅长的就是识别令牌，这宫里的令牌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这块纹着龙形状的令牌，如果他没认错，是当今天子专用的。
这么说，马车里坐的人是......皇上！
而他居然拦了皇帝的马车。
守将不敢再想下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参见吾皇！”
其他几个士兵不明所以，见到自己老大都跪了，自然不会怠慢，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参见吾皇！”
萧秦宋被外面的动静一吵，终于舍得出声了，语气听来竟是有些慌乱和紧张:“别声张。”
石斛将这三个字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耳朵里，拿回自己的令牌后，道:“陛下这次出宫去不想让人知道，你们不许声张，违者按欺君罪论处。”
这样的威胁果真有效，几个小士兵年纪小的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守将心头也惊了一跳，连忙应道:“请陛下放心，我等一定保密，今晚我们没有见过陛下，坚决没有。”
石斛满意地点点头，给他们扔了一个钱袋，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守将伸手接了，因为太沉，差点一个趔趄倒了。
“这是陛下赏你们的。”石斛说完潇洒离去。
守将目瞪口呆，人走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打开钱袋一看，好家伙，里面的银子他们兄弟几个半年的俸禄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虽然发了这样一笔横财，但是守将心里还是不踏实，想起方才居然拦了当今皇帝的马车，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萧秦宋出了宫门，石斛问道:“爷，去哪里？”
马车里面没声音，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才刚刚出宫门时间太短，石斛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等了一会儿没反应，石斛正要再问一遍的时候，萧秦宋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了一个地址。
石斛听了默默记在心里，架了马车而去。
不过，怎么总觉得这地址有些耳熟。
是他的错觉吗？
当马车到达萧秦宋口里的那个地址之后，石斛就明白过来，这绝不是他的错觉。
他之所以会觉得这个地方耳熟，是因为这里，他年少时曾无数次送萧秦宋过来，受人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