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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白衣似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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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一路疾驰,向着河岸旁的梅家行去,士兵们在得知梅泽去世的消息后,纷纷哀叹不已,整个车队的氛围也变得低迷沉重起来。

“停!”

在车队即将过河之际,刘衍突然叫停。

“王爷,怎么了?”阿福急忙问道。

“更衣,换素色衣裳。”

“是!王爷。”

在刘衍的要求下,士兵们全部换上了黑色短褐,而他则换上了白色长衫。

“走过去吧。”刘衍凝眉看向河对岸。

“呜呜呜...”

“梅师傅啊!”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对岸传来,听得众人愈发难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刘衍加快了步伐,衣袂飘飘,看似洒然,实则焦灼万分。

阿福跟在其身后,努力迈着步子,奈何,仍旧被甩得老远。

“王爷,您慢点啊!”

“王爷这是心急,其实我们也着急,不知梅家现下如何了?”

肖校尉带着士兵越过阿福,追上了刘衍的步伐,并整齐列队,迅速而有序地赶往梅家。

看着自己被甩在最后,阿福一咬牙,小跑起来。

“阿珍!”

人未至,声已到。

刘衍站在人群外,焦急地朝院内翘首张望。

此时,梅家小院已人满为患,乡里邻里皆来为梅泽吊丧,除了与梅泽共事的匠人与士兵外,还有县城里的一些百姓,也在问讯此噩耗后,纷纷前来,奉上一份毷礼(汉时,吊者向丧家送的礼,包括钱财和实物),聊表心意。

王奎带着一些士兵立于灵堂内,神色肃穆;公明也带着公谦前来吊唁,垂首立于一旁,面色沉重。

刘衍越过人群,终于看到了梅珍的身影。

只见,梅珍着一身白色斩衰,与同着斩衰的梅下雨一道,跪于梅泽的灵柩前。

他看不清梅珍此时的神情,但仅从她微微佝偻的肩背,便能感受到哀毁骨立之痛。

“阿珍!”刘衍又唤了一声。

“是王爷!”

待看到刘衍后,众人纷纷让道,肖校尉也带着士兵分列两侧,为刘衍留出一个通道。

“阿珍!”

刘衍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梅珍走去。

“轩之哥哥?”

恍惚间,梅珍似乎听到了刘衍的声音。

她缓缓回头,赤目而形衰,让刘衍不禁心下一抽。

“阿珍!”

刘衍撩开长衫,步子一迈,疾步向梅珍走来。

白衣似雪,凛冽清冷,却在梅珍心间,留下一抹温热,将她心上那块寒冰,渐渐融化。

“轩之哥哥!”

待看清来人确是刘衍后,梅珍顾不得其他,扑入其怀,痛哭不已。

“阿珍...”

刘衍将其紧拥,千言万语,竟哽咽在喉。

“呜呜呜...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啊!”

梅珍紧紧地环住刘衍,将几日来郁结的情绪通通发泄,泪水似断线的珠子,划过脸庞,浸在刘衍衣衫上,化作一片润泽,湿润了刘衍的心。

“阿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刘衍再将她拥紧,发现她原本瘦弱的身躯似乎又单薄了些,遂愈发心疼,只恨自己贪恋塞外风情,未能及时赶回。

“阿珍的爹爹没了,从此往后,阿珍与阿弟,便是孤露了,呜呜呜...”

“阿珍不怕,阿珍还有我,还有我!”

刘衍眼眶泛红,心中愈发难受。

“咳!王爷。”

身着缌麻的蒲县长上前一步,向刘衍行拜礼,也将相拥的二人分开。

梅家在富顺县并无其他亲属,蒲县长便暂代梅家姐弟的叔伯,着上缌麻,主持葬礼,并负责接待吊者。

刘衍吸了吸鼻子,松开梅珍,向蒲县长微微点头后,朝梅泽的灵柩走去,西向迩立,再叩首伏拜。

“梅师傅,您放心吧,我会帮您照顾好阿珍与小雨。”刘衍在心中默道。

起身后,刘衍看向堂外,轻声喊道:“阿福!”

“是!王爷。”

阿福急忙躬身入堂,将事先准备好的毷礼递于蒲县长,随后,走到梅泽灵柩前,叩首伏拜。

紧跟着,肖校尉也带着士兵步入灵堂,向梅泽的灵柩叩首伏拜。

梅珍收起眼泪,跪于灵柩前,与梅下雨一道,向吊者逐一叩首道谢。

刘衍退至旁侧,默默地关注着梅珍,发现她强打精神的模样愈发叫人疼惜。

掐指一算,他离开还不到半年,梅珍却已然长大,不再是那个黝黑瘦小的小丫头了,她的五官渐渐长开,如待放之花,美丽初现,而她的皮肤也从小麦色变至白色,尤其在纯白斩衰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苍白,毫无血色。

那个健康活泼的梅珍,没了!

想到此,刘衍双拳紧握,心中的难受与自责如洪水泛滥,击打心间。

吊唁结束后,便是出殡仪式。

原本,根据梅泽的生辰八字,要将他葬于别处,但梅珍却要求,将梅泽葬于卤井附近,待日后出卤成功,他便能“亲眼”所见,以了生前夙愿。

听闻此话,众人眼眶一热,纷纷点头答应。

置放灵柩的丧车被马匹拉着,由梅家两姐弟用弗从前牵引,并用绳子打上梁哥绳系于腰间,象征“思慕肠若结”。

众人跟随丧车,一边向空中抛洒纸钱,一边缓步行至卤井附近,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哀思如潮。

“嘎嘎嘎...”

天空飞过一群乌,黑压压一片,给乌云笼罩的天空增添了一抹暗色,也让气氛压抑更甚。

丧车辚辚,悲戚切切。

齐唱薤露,送归穷泉。

“呼呼呼...”

当丧车穿过密林,行至卤井附近处时,忽然狂风大作,卷起落叶纷飞,纸钱也跟随肆意飘舞,漫天白绿相交,似在为梅泽跳丧。

迎着狂风,众人行至事先挖好的墓穴前,梅家两姐弟跪伏于丧车前,其余人则跪伏于丧车后,哀泣声再起,此起彼伏,在山间蔓延。

“爹爹!”

待看到梅泽的灵柩被下葬入土时,梅家两姐弟纷纷起身,朝灵柩扑去。

“阿珍!”

“小雨!”

刘衍与蒲县长同时上前,一个抱住梅珍,一个拽住梅下雨。

“放开我,不要埋我爹爹,不要埋我爹爹!”

梅下雨使出蛮力,拼命挣扎,并拖着蒲县长,朝墓穴行去。

“老公,快来帮我!”蒲县长扭头,朝人群中的公明大喊。

“来了!”

公明上前一步,将梅下雨拦住,“小雨,冷静一点!”

“爹爹,你们不要埋我爹爹!”

眼见着灵柩被泥沙掩埋,梅下雨哭嚎更甚。

“爹爹,我要爹爹!”

梅珍无力地靠在刘衍怀中,哭得嗓子都沙哑了。

“阿珍,请让梅师傅安心离去吧。”刘衍心疼地替梅珍擦拭眼泪。

“我再也见不到爹爹了,是吗?”

梅珍望着刘衍,双眼迷蒙。

“阿珍,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即便梅师傅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快乐起来,因为,他还在天上看着你。”

语毕,刘衍抬头指向上空。

“天上...”

梅珍抬眸,望向天空,发现乌云蔽日,遂摇头道:“这黑云遮天,会挡了爹爹的视线,他看不到我们啦,哇啊啊啊...”

“不会,乌云只是暂时存在,待到暴雨过后,便会退去,而那时,天空会再次蔚蓝,你爹爹便能见着你们了。”刘衍急忙道。

“可待到何时,才会下雨啊?”

“很快!”

刘衍点头,将梅珍拥紧,并看向天空。

“轩之哥哥,你还会离开阿珍吗?”梅珍怯怯道。

“不会!”

“永远都不会吗?”

“永远都不会!”

“可爹爹也曾说过,永远不会抛下我与阿弟。”梅珍瘪嘴道。

听闻此话,刘衍的喉咙动了动,眼眸闪过微光。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刘衍望着阴霾的天空,心道,逝者将永不归来了,徒留生者流尽千行泪,痛把相思噎。

“轰!”

突然,天空响过一声炸雷,狂风再起,卷起尘埃,迷人双眼。

刘衍紧闭双目,将梅珍护于胸前,替她挡住沙尘。

“快!快掩土!”蒲县长急忙喊道。

“爹爹啊!”

“梅师傅一路走好啊!”

最后一铲泥沙下去,重壤永幽隔。

“轰轰轰!”

三雷连炸,一道闪电劈过,破开乌云,白光乍现。

“是老天爷在为爹爹送行吗?”

梅珍抬头,望着乌云破开的天际,又喜又惧。

“是!”

刘衍点头,心觉,大雨将至。

这大雨过后,便是晴天,只是不知,梅珍心中的晴天,何时会来?

“哗啦啦...”

几道闪电劈过,暴雨倾覆,白昼变黑夜。

“是老天爷在为梅师傅哭泣啊!”突然有人大喊道。

“老天在哭泣啊!”

众人纷纷下跪,向着梅泽的墓碑叩首伏拜。

刘衍也带着梅珍一并下跪,并在心中为梅泽送行。

“梅师傅,请一路走好!”

暴雨倾盆,在狂风的伴奏下,似薤露再起,唱响天地间,亦颤动着人心。

刘衍的白衫,被雨水淋湿,污渍一片,早已不见原本的纯色,但配上他那张冷冽而俊逸的面庞,却不显狼狈,反而似水墨晕染其上,多了分韵味在其间。

他稍稍侧身,抬起衣袖,替梅珍挡住雨水。

“唰唰唰...”

忽然,林间传来一阵异动,他随即回头,寻声望去。

只见,一抹朦胧的白影摇曳于林间,似真似幻。

他抹了一把脸,定睛一看,发现那抹白影竟是只白鹿。

白鹿?

当他刚刚看得真切时,白鹿又化作一抹炫色,乍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