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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梁鸿与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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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吓到你了!”

梁思远随即道歉,并起身用衣袖擦拭案几上溅起的茶水。

“怪我,我慌手慌脚的。”

欧阳幕唯放下茶杯,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并唤来侍婢清理茶渍。

待侍婢离去后,欧阳幕唯才看向梁思远,凝眉问道:“令尊真乃梁鸿是也?”

“正是!”梁思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令尊现下可好?”欧阳幕唯又问。

若他真乃梁鸿之子,此事便有些棘手了!

于当时,梁鸿算是一号小有名气的人物,不管是才学,亦或是品德,皆被世人尽相称赞,奈何他得罪了当今皇上刘炟,只得被迫隐居,从此销声匿迹。

梁鸿这一生,可谓曲折动荡,而他的才华与脾性,亦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里巷之谈。

其父原是王莽统治时期的城门校尉,家境算是不错,但在经历过“绿林”、“赤眉”起义后,天下大乱,梁让亦举家逃难,途中,其父得病死去,自此之后,梁家便家道中落,变得赤贫。

战乱加之家中变故,给幼年时期的梁鸿带来了巨大的阴影,以至于在他的成长历程中,渐渐形成了淡泊名利的心性,以及强烈的仇富情绪。

虽然,其成长的经历很坎坷,但他的才华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自小便聪明好学的梁鸿,曾于太学中学习,可谓博览群书,经书、诸子、诗赋等无所不通。

不过,梁鸿在太学的学业结束后,便在洛阳郊区的皇家陵园——上林苑中以牧猪为生,而没像其他读书人那般,热衷于追求功名利禄。

后来,他离开上林苑,回到自己的家乡居住,以耕种为生,自给自足,像普通农户一般。

所谓韬光养晦,梁鸿的学识与人品渐渐展露,成为当地世家大族纷纷争抢的金龟贤婿,但他却看不上那些庸俗女子,只想娶一位志同道合的贤妻。

恰巧,当地孟家有一女儿,生得是粗眉大眼,肤色黛黑,身材壮实,可谓面目丑陋,不过,她并不因自己貌丑而自卑,反而自视甚高,对于婚嫁之事,甚为挑剔。

父母苦心为她安排了好几门亲事,皆被她逐一回绝,所以,直到三十岁,还仍未出嫁。

面对家里这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父母终于失去了耐心,便直言道:“你到底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婿啊?”

“我要嫁与像梁伯鸾那样的贤士!”孟女不假思索地回道。

听闻此话,父母以为自己耳背了,便让她再说一遍。随后,猛女便重复此话,吓得父母以为女儿这是气急灰心之言,但看女儿神色安详,目光坚定,似乎又不像是在说胡话。

不过,父母皆认为女儿这个想法可谓荒唐透顶,绝无实现可能。

可万万没想到,梁鸿在听闻此事后,竟请媒人前来报吉,孟家自是喜出望外,满口答应,但又唯恐其反悔,便很快定了嫁娶之日。

大喜之日,孟家便将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入梁家。

可是,婚后一连七日,梁鸿皆一言不发,直至第八日清晨,孟女来到梁鸿面前,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对梁鸿说道:“妾早已听闻夫君之贤名,便立誓非你莫嫁,而夫君亦拒绝了许多名门大族的提亲,最后选定妾为结发妻子,妾深感荣幸!可婚后,夫君却沉默不语,使妾诚惶诚恐,想必定是妾犯了什么大错,才会如此。若是这般,还请夫君治罪。”

梁鸿此时不再掩饰,他叹了一口气后,对孟女说道:“我要娶的乃一位身穿布衣短裙,能吃苦耐劳的妻子,因为,我要与这样的妻子一起隐居到大泽深山中去。但过门至今,你身穿绫罗绸缎,施粉抹黛,一副贵妇模样,并不是我梁鸿想娶之妻!”

孟女听闻此话,非但不气,反而面露喜色,笑盈盈地对梁鸿说道:“我这几日之穿着打扮,亦不是我之初衷,只是想验证一下,夫君是否乃我理想中的贤士,妾已然备妥了劳作之服饰与用品。”

语毕,她便打开陪嫁的箱笼,将里面的布衣、麻鞋、纺车、农具等农家生活用品一一展示。

随后,孟女洗尽铅华,更换布衣,又遣走佣人,并亲自下厨做羹汤。

梁鸿此时才恍然大悟,并为其苦心与周全之安排感动不已。他随即冲进东厨,笑容满面地对妻子说道:“你乃我梁鸿真正的妻子!”

以为尊重,他便为妻子取名为孟光,字德曜,意思是妻子之仁德如同璀璨光芒般熠熠生辉。

梁鸿与孟光自此互敬互爱,男耕女织,于家乡度过了一段平静又美好的日子。

直到一天,孟光问道:“妾早知夫君有归隐之意,以避开尘世的烦恼,但为何我们至今未走?难道夫君还打算向世俗低头,委屈自己去入仕不成?”

听闻此话,梁鸿幡然醒悟,随即道:“贤妻说得好,此处无甚可留恋,我们即刻归隐吧。”

随后,梁鸿带着孟光离开了家乡平陵县,来到霸陵山隐居,继续以耕织为业,自力更生。

闲暇时,梁鸿咏诗、弹琴;孟光教子、纺织,夫妻恩爱和睦,生活亦美满幸福。

孟光对梁鸿极为尊敬,待其劳动归来,送上饭菜之时,皆会把端饭菜的盘子举至与眉毛一般高,以示对丈夫之敬爱,而此番之举,亦被后人称之为“举案齐眉”。

梁鸿于霸陵山隐居几年后,便携全家出游山东。在重游洛阳之时,待看到城中巍峨、富丽堂皇的宫殿群后,再回想到沿途所见百姓的艰难生活,不禁对统治者有些不满与失望,便做了一首《五噫之歌》,讽刺统治者追求享乐,浪费民力。

“登上高高的北邙山,噫!俯览壮丽的帝王之都,噫!只见宫室连云遮日,噫!看不见百姓的辛劳,噫!漫漫辽辽的宫殿,噫!”

汉明帝刘炟听闻此歌后,龙颜大怒,遂下令各地捉拿梁鸿。梁鸿被迫换姓改名,带着妻儿逃至齐鲁之地继续隐居。

然而,齐鲁并非梁鸿所希望的净土,他们的隐居行踪又被世人发现,并最终传至朝廷。

时光冲淡了刘炟之怒,但却并未让他忘记这个曾经不与自己合作,却还攻击朝政的逸民。于是,他向地方官吏传下圣旨,表示只要梁鸿愿意到朝中任职,以往之言行皆不追究。

梁鸿深知一首《五噫之歌》给刘炟带去的阴影难以抹去,即便自己能得到他之垂青,至多也不过是拿自己来装点门面,欺骗世人而已,而自己的志向终不能实现。因此,当征召他入京的官吏正在寻找他时,他已然偕妻儿离开了齐鲁。

自此,便彻底销声匿迹。

“仙逝已久。”梁思远淡淡道。

其眸光微闪,神情复杂不已,有伤痛、有惋惜,亦有怨恨不甘之情。

“请节哀!”欧阳幕唯面露沉色。

一代隐士便这般悄无声息地离世了,想到此,欧阳幕唯不由喟然长叹矣。

梁思远点点头,垂下双眸,拿起茶杯,轻抿茶汤,不再言语。

“那..令堂可好?”欧阳幕唯又问道。

“尚好,在老家颐养天年。”

提起自己的母亲,梁思远微微扬唇,浅笑欢愉。

“想必,梁兄与令堂定是母慈子孝,搤臂啮指。”

欧阳幕唯感觉,梁思远对其父梁鸿的感情颇为复杂,而对其母孟光,却敬爱相交,情深义厚。

“母亲待我们兄妹几人皆疼爱有加,并言传身教,让我们懂理识明。”梁思远浅笑道。

“梁兄家中还有多少兄弟姊妹呢?”欧阳幕唯好奇道。

众人只知梁鸿之妻,却不知其后人之事。

“兄两名,已成家,妹一名,尚未及笄。”

“那他们身于何处?亦在老家吗?”

“正是!”梁思远点了点头。

“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令尊淡泊名利,追求隐居生活,为何梁兄会来到洛阳某事?”欧阳幕唯疑惑道。

要知道,梁鸿极为仇富,倘若他还在世,恐怕定不许梁思远有此般念头。

“我与先父不同,他崇尚贫则清明,贫则理性,但我认为,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只有富裕了,才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而不是缩在角落里,一边穿布衣食粗粮,一边讽刺朝廷奢靡!”梁思远铮铮有词。

“说得好!”

欧阳幕唯再拍案几,甚为赞同。

看来,这梁思远与其父梁鸿可谓负类反伦啊!

倘若梁鸿知晓此事,其棺材板还压得住吗?

“那令堂知晓你来洛阳之事吗?”欧阳幕唯问道。

父亡,母还在啊!

“知晓,不过,母亲对此不置一词。”

“为何?”欧阳幕唯不解。

这孟光不是紧随其夫脚步,视金钱如粪土,不慕名利吗?怎会对儿子来洛阳之事不置可否呢?

“因为贫困让我们饱含艰辛,尤其在父亲过世之后,小妹更是因此差点早夭,幸得好心人相助,才保住性命,可..可却伤了心智,生活亦不能自理。现下,母亲还能将其悉心照料,倘若再过几年,母亲身子骨变差,照顾小妹之事,便会落至我们三个兄长的头上,我还好,尚未成家,照顾小妹不成问题,可我乃一名男子,于女子之事,诸多不便,只有请侍婢贴身照顾,最为合适。可我们又哪儿来多余的钱请侍婢呢?”

顿了顿,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此事我与母亲商议过,考虑到两位兄长已然成家,不便外出某事,只有我,尚未成家,还能去外面闯荡一番,改善家中生活境况。”

“原来如此...”

欧阳幕唯恍然大悟,没想到,梁鸿的后人,竟过得这般凄惨。

当年,他作下《五噫歌》嘲讽朝廷之时,可曾想到,自己的后人会这般命运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