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要离京了，临别前她想去看看郭氏。
缠绵病榻半月之久，郭氏瘦了一大圈，眼眶凹陷，眼珠凸起，蜡黄的脸色看起很粗糙，一点也不像过去养尊处优的当家太太。
许卿站在小门处，眼看把进屋的光都挡了。
这偏院里的房子是没有窗户的，还很低矮。
郭氏皱着了皱眉，含糊地喊了一句：“是谁？”
许卿走了进去，房间里的光亮一些，郭氏一下子坐起来道：“是你！”
许卿看着郭氏肿起来的脸，此时她说话已经不甚清楚了。
“是我！”许卿回道。
“你来干什么？”郭氏往床内卷缩了一下，还伺机看了一眼许卿的身后，见张嬷嬷没有跟着才放心些。
许卿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大表姐受曾家挟制，以后不会再插手宋家的家事了。”
“还有二表妹，她对赵先生念念不忘，因言辞不当被大舅舅给禁足了。”
“再有……”许卿笑了一下，没继续说。
郭氏看她那笑容太过诡异，心里咯噔一声道：“还有什么？”
许卿冰冷的眼神直视着郭氏，冷笑道：“再有你的宝贝儿子去西宁州戍边了，听说去那边的新兵多是戴罪之身，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郭氏突然扑下床，她要过来抓许卿。
许卿在她那动作忽起的时候便往后退了退，看守郭氏的两个婆子一下子就闯了进来。
郭氏还没有碰到许卿就被摁回床上，她使劲挣扎，嘴角又流了些鲜血。
许卿看她那愤怒癫狂的样子道：“你现在觉得痛了？你觉得受不了了？那你和宋子凡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会有今日？”
“啊啊啊！许卿，你不得好死！”郭氏怒骂，眼睛殷红如血。
许卿点了点头道：“或许吧，我的结局是好是坏暂且不知，不过你的结局嘛，想必是要在这里煎熬下去了。”
“你大女儿要顾全夫家，手伸不长也是情有可原的。可你看看，你养在身边的二女儿如何？”
“我进府那一天你把她推到我面前让她给我行礼的时候，你就该清楚，她那时并不情愿。可惜你在意吗？不，你从不在意，所以你有今日众叛亲离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呸！”郭氏吐了口水。
可惜她那口水又没有吐远，反倒脏了她自己的衣服。
许卿看得恶心，往门口而去。
郭氏见她要走，立即怒吼道：“许卿，你别走。你们许家要敢害我的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许卿冷笑一声，并未理会。
许家要是想出手，宋子凡还到了不西宁州呢，半道就死了。
可惜郭氏这种人怎么会看得明白？
许卿出了那低矮的偏院时，郭氏那嘶喊的声音越发模糊不清了，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一样。
该是那两个婆子动了手，许卿猜测是张嬷嬷使了银子的缘故。
她的态度是她的态度，张嬷嬷的态度是侯府的态度，她不能阻止，这是郭氏胆敢算计她的后果。
许卿刚离开偏院，迎面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赵玉郎。
她惊得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张嬷嬷的人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来？”许卿问道。
赵玉郎道：“我猜你会过来，特意来等你的。”
许卿赧然，往僻静处走了些才道：“你等我干什么？张嬷嬷来了，我得避着你。”
赵玉郎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懂。”
“我想让洪昌去你的身边，以后你也有个给我传话的人。这件事我本来是想偷着做的，到时候你看见洪昌就明白了。”
“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亲自来跟你说一声妥当。”
许卿惊讶于赵玉郎的坦诚，可她却道：“张嬷嬷管下人很严的。”
赵玉郎道：“所以洪昌如果能跟着你，那也算他有本事了。”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卿不好再拒，便道：“是为了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赵玉郎认真道：“就是为了我说的那些话！”
许卿颔首道：“那我明白了，如果他能来，我不会赶他走。”
赵玉郎喜形于色，眼眸亮如星辰道：“我就知道你会懂我。”
许卿：“……”
“好好说话。”
“好吧！”赵玉郎有些委屈。
“回京后，再不能随时见你了。”
“那就不见。”
“可若是我想见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吧！”赵玉郎更委屈了。
他那眉眼低垂，神情颓废，看起来像刚刚才被人臭骂了一顿！
许卿抿了抿唇，斟酌道：“你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可以让人转告我。”
赵玉郎神情一震，露出上下两排整齐的白牙道：“你是说真的？？？”
许卿：“……”假的！
许卿甩袖要走，赵玉郎也没有拦着。
只是在她的身后跟了几步道：“你放心，你受过的委屈我都会为你讨回来的。”
许卿驻足，突然回头道：“你昨天在书居里是不是听到些什么了？”
赵玉郎睁着一双明亮的凤眼，狐疑道：“我应该听见什么？”
许卿皱眉，试探道：“那你现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玉郎道：“昨夜我问过傅元恒了，他说侯府的人很讨厌我。这些年因为我让你在京里受了不少委屈，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一个都不会得逞的。”
许卿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闻言便道：“那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用去讨。但凡欺负过我的，我都欺负回去了。”
赵玉郎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越发难受。
如果真的全部都欺负回去就好了。可还是有些人耍了心机手段，明面上挑不出一丁点的错，让还击的人如捶打棉絮，耗费精力不说，还消减了还击的力度。
“你现在不信我，但总有一天你会信我的。”赵玉郎道，他在心里早就做了决定，一定会把所有的真相都查出来。
然后宠着许卿，让谁也越不过她去。
许卿看着赵玉郎肃然的面孔，心里泛起丝丝异样。
他们一路从相识到决裂，从和好到如今，就像两个孩子拌了几句嘴，但凡从赵玉郎嘴里说出来的话，她还是愿意去相信的。
可说到依靠，她的心却是惴惴不安的。
微微点了点头，许卿走了。
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但赵玉郎能感觉得到，她的眼神骗不了人。
她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