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去送信的时候，四无真人跟顾青云正在用早膳。
四无真人对莺儿道：“我知道了，你去转告三小姐，以后她想下山便下山，不用来回我。”
莺儿告退后，四无真人对顾青云道：“玉郎可留了人看顾九卿？”
顾青云笑道：“自然是留了的，娘不用担心。”
四无真人颔首，随即坐下开始用早膳。
顾青云继续道：“娘可知道徐胤然？”
“泰安知府徐全之子，曾是许卿的未婚夫。”
四无真人狐疑的看着儿子，不解道：“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顾青云笑道：“许卿这次下山是去见徐胤然。”
四无真人一脸淡定：“九卿想见谁就见谁，她还不是玉郎媳妇呢，就是玉郎来了都管不着。”
顾青云放下筷子，奇怪道：“我以为娘会让我跟去看看呢。”
四无真人冷笑：“呵！你跟你爹一个德性！”
“那股子劣根性都融入骨血了，实在是惹人厌恶。”
四无真人说完，连早膳都懒得吃了，拿着她的拂尘就走了。
顾青云讪讪的，他看了看桌上的早膳，自己也吃不下去了。
他说的不是实话吗？为什么他娘反应这么大？
……
徐胤然约了许卿在星月茶馆会面。
这家茶馆距离青云观最近，位置离城较为偏远，客人也少。
只是茶楼简陋，虽分上下两层，但楼道狭窄，包间也小。
徐胤然虽然送了信，但他没有把握许卿会来，所以一直开着楼上的窗户，自己站在窗户边随时看着。
许卿下山，带的人不多。
除了两个护卫，便是凝霜、竹露、还有跑腿的洪昌。
远远的，徐胤然一眼就看见了。
因为一路下来都是山道，他们一行人到了官道上便十分醒目了。
许卿穿着淡蓝色的素面鹤氅，里面套了白色的直裾。衣服是窄袖的，一看就是很简便的常服。
头上只有一根束发的簪子，耳环取了，一头乌黑的发丝披了些下来，看起来特别干净素雅。
徐胤然迫不及待的迎下楼去，许卿看到徐胤然时，目光微微一滞。
从前的徐胤然面如冠玉，目光潇洒。
现在的徐胤然眼眶凹陷，面容浮肿，虽然笑着，可神情透着疲倦和无力，一副遭遇坎坷的模样。
许卿停住脚，吩咐洪昌在茶楼下置一桌，让两个跟来的护卫歇脚喝茶。
徐胤然迫不及待的对老板道：“都记在我的账上。”
许卿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了，我来见你也是因为你信中提到了楚王。”
徐胤然汗颜，连忙伸手往楼上请。
他对许卿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是应该的。”
许卿摇了摇头道：“没有。”
“说起来到也是我连累了你，我怎么会怪你？”
徐胤然脸都红了，喏喏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上楼去说吧。”
许卿颔首，率先上楼。
凝霜和竹露跟着，洪昌把跑堂的活抢了，机灵的端着茶托上楼去。
楼上的包间是没有门的，只是挂了几块席子遮挡。
凝霜和竹露齐心协力的扯席子，洪昌送茶来看见了，连忙跟着帮忙。
不一会，小小的包间里通光大亮。
徐胤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嘴角微抽。
许卿坐在一旁淡定喝茶，出声道：“你可以说了。”
徐胤然先是向许卿作揖，随即才道：“整个泰安都知道，我父亲是遭贬来当的知府。上有监察御史余大人是你的亲姑父，下有同知周大人虎视眈眈。我父亲自从做这个知府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也因退亲之事饱受非议，被学政革去了功名。”
“现如今，你依旧是永宁侯府的三小姐，我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徐胤然了。”
许卿微微蹙眉，淡淡道：“即便你父亲现在处境艰难，即便你被学政革去了功名。可据我所知，这些都不是楚王所为，你为何提到他？”
徐胤然使劲摆手，解释道：“我并非要将这一切算在楚王的身上，而是……”
徐胤然实在是难以启齿，索性跪在了许卿的面前。
许卿面容倏尔一变，连忙站起来。
“你这是？”
徐胤然没有抬起头，而是认真道：“许卿，你先听我说完。”
“自打你来了泰安，便有传言，说你是来寻我的，而且……”
徐胤然说到这里，已然难以开口。
许卿盯着徐胤然，只见他微微抬了抬头，脸色涨红，目光更是闪烁得厉害。
纠结片刻，徐胤然继续道：“流言不堪，说你早已跟我有了夫妻之实。”
“什么？”许卿惊呼，转头去看洪昌。
洪昌也是惊的目瞪口呆，连忙跪到许卿的面前道：“三小姐，小的昨日在城里游荡一天，的确没有听到这样的流言啊！”
许卿又看向徐胤然，只见徐胤然苦笑道：“他不会听见的。这些流言都不是坊间流言，而是……在山东济南这一代的名士学子中。”
“他们都跟三小姐年纪相仿，且尚未婚配。”
“消息是谁传出来的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消息若是传入你的耳中，你必然会怀疑我。”
“所以，你特意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许卿问道。
徐胤然点了点头道：“也不全是。”
“还有当初退婚之事，那件事其实跟楚王没有关系，都是因为我。”
“我不明白！”许卿拧眉，沉着脸看向徐胤然。
徐胤然的手在膝盖上搓了搓，似乎有些隐情难以启齿。
许卿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凝霜和竹露，淡淡道：“你们先出去吧。”
凝霜和竹露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不过片刻后，她们二人还是顺从的下楼了。
洪昌端着茶托也走了，不过走到楼道的拐角便没动了。不远处，下楼的凝霜和竹露就守在楼道口，然后双双双对洪昌竖了个大拇指。
洪昌放下托盘，躬身往上慢慢移动，然后侧耳倾听。
原本就逼仄的茶楼里，想听点什么动静真的太容易了。
洪昌听着听着，嘴巴渐渐张大，然后自己用手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