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里，赵玉宸拿着洪昌递进来传话的腰牌研磨着。
“先让他进来歇着吧，楚王的本事很大，让他不用担心。”
“你再派人去宫里探一探，有消息便来回话。”
吴海应声去了。
赵玉宸坐在书房里，身上的亲王服暗沉奢华，像极了在夜色里才会盛开的荼蘼之花。
静坐一会，赵玉宸起身，乔装出府。
永宁侯府里，阖府上下都在议论楚王在平阳侯府外杀人的事情。
这是一个威慑，兴许是做给他们永宁侯府看的。
这些年永宁侯府的下人们也没怎么收敛，谁还不曾暗地里骂过那楚霸王？
现在冷不防听闻楚霸王秋后算账，杀人砍头，一时间纷纷慌乱，后怕不已。
正房内，宋氏抹着眼泪道：“他是着了魔了，非要缠着卿儿不放？”
“长井那个地方，他若不去，平阳侯府的人怎么会去？”
许永年长叹，甩着衣袖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给卿儿找个好婆家。”
宋氏气恼道：“哪里来的好婆家，谁敢去惹那个楚霸王？”
夫妻二人正在置气，张嬷嬷进来回禀道：“侯爷，夫人，有贵客来了。”
“贵客？”宋氏站起来，诧异出声。
许永年蹙了蹙眉，也不知是谁。
“走，去看看。”许永年率先往茶厅走去。
宋氏连忙擦了擦眼角跟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厅堂的椅子上坐着赵玉宸，今天他穿得很朴素，蓝色的直裾外套了一件深色暗纹的对襟鹤氅，头发束起来，并未带王冠。
芝兰玉树般的模样，往那厅堂里一坐，仿佛连兽烟都在婀娜起舞。
“王爷？”许永年意外开口。
宋氏跟在后面，看见以后也是不明所以。
她刚刚听张嬷嬷那语气，这位贵客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了永宁侯府，她还当是谁？
赵玉宸站起来行礼，侯在一旁。
许永年道：“王爷请坐吧！”
赵玉宸站着没动，拱手道：“侯爷，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许永年连忙道：“你我曾为翁婿多年，只要你开口，能办的我一定去办。”
赵玉宸突然跪下：“侯爷，我想求娶卿儿。”
“什么？”一旁的宋氏惊呼出声。
许永宁蹙眉，转头看了她一眼，宋氏立即收声不语。
许永宁扶着赵玉宸，出声道：“我知你有心解卿儿这个困局，但卿儿未必愿意啊！”
“那个孩子死心眼，绝不会做对不起她姐姐的事情。”
赵玉宸道：“卿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知呢？”
“但请侯爷夫人好好劝她，我与她成亲无需行夫妻之礼，她只需占下靖王妃这个名分便是。”
“你是想与卿儿假成亲？”宋夫人开口，有些意外。
赵玉宸点了点头。
“我也知她的性子，但尽力一试吧。”
宋夫人红了眼眶，哽咽道：“难为你有心了。”
许永年心里沉甸甸的，根本无法拒绝赵玉宸的好意。
“我明日去一趟长井，倘若她再不听劝，以后我也不管她了。”
赵玉宸道：“侯爷千万不要这样说。”
“倘若卿儿不愿，这事也不可声张。”
“我虽想护她长长久久，但能力有限，也不想委屈了她。”
许永年汗颜，连忙道：“王爷说哪里的话？您能有这份心，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宋夫人表态道：“是的，王爷能在这个时候还为卿儿考虑，这是卿儿的福气。我们明天就去长井找她，把事情都跟她说清楚，好好劝劝她。”
赵玉宸颔首，心下大定。
……
赵玉宸回府时吴海已经回来了。
他站书案前回禀：“楚王爷在太后跟前闹了一会，太后下旨禁足王氏母女。至于平阳侯，皇上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赵玉宸轻嗤，不置可否。
吴海继续道：“楚王爷咬定了平阳侯勾结其他王爷图谋太子位，就是想坏他的名声，置他于死地。当年那件事，楚王爷或许已经察觉端倪了。”
赵玉宸冷着目光，不轻不重道：“他现在知道又如何？”
“满京城能将图谋太子位说得轻描淡写的人，也唯独只有他赵玉郎了。”
“这就是中宫嫡子的底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吴海低头应声：“是啊。当着皇上的面就说要砍手，他一门心思表露自己根本不屑太子位，太后娘娘觉得是皇上逼他的，说让皇上早日立下太子。”
“现如今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动，就等着明日早朝上奏。”
赵玉宸抿着唇，冷漠的笑意涌上眼底。
“让他们去争，不必去管。”
“你将库房的钥匙送来，去把实情告诉洪昌，送他出城。”
吴海心里诧异，面上不表，很快下去将库房的钥匙送来。
……
洪昌回到长井田庄已经是夜里亥时。
庄头给他开门的时候说：“三小姐那边还在等着。”
洪昌连忙小跑去回话，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许卿早已卸了钗环，只留了一根发簪固发。
衣服也换过了，听闻洪昌过来便套了一件交领褙子出来。
她眼眶有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过了。
洪昌不敢细看，小声回道：“楚王爷一路押着人到平阳侯府，当着平阳侯的面把那个告密的人给……”
洪昌偷着打量许卿，不知要不要继续说。
许卿接下他的话道：“给杀了。”
洪昌点头，继续道：“然后楚王爷就进宫了，小的也没有什么见识，立即就往靖王府递了腰牌。靖王府里的大总管派人去宫里打听，随后说楚王爷无碍，太后娘娘将王氏母女禁足了。”
“小的出城时，听见京城里不少人都在议论。说平阳侯府这一次颜面尽失，活生生被楚王爷剥了一层皮。”
当然，还有说三小姐的。
那些都是不好听的话，洪昌也没说。
许卿冷笑道：“满京城谁不知道赵玉郎眦睚必报，最是受不得气。或许是他来庄子上，看着像个闲散王爷，便有人坐不住了。”
洪昌道：“总是让他们知道了厉害，以后应该不敢再来了。”
是不敢再来了，可背后缘由总会打听清楚的。
京城该少不她的流言蜚语了，永宁侯府又会被推上风尖浪口。
许卿心里戚戚然，无力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早点休息。”
洪昌立即退下，总感觉他没说出来的那些话三小姐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