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小四儿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
似乎就在屋外。
张小丫似有所感，与常烈对视一眼，便赶忙挣扎着拿起拐杖站起身，两人一同朝外走去。
刚出屋子，便瞧见一群穿着布衣的粗壮女人，站在外面，身上穿着围裙，似是在庖厨做工的仆人。
小四儿捂着脸，双眼通红的站在旁边，有些心疼的望着散落在地上的爆米花，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领头妇人，看着三四十岁，头上戴着巾布，双手叉腰，怒视小四儿，视线却若有似无的看向张小丫的方向，带着一丝敌意。
小四儿终是有些舍不得，躬身就要捡起地上的爆米花。
张小丫正欲出声阻止，谁知那领头妇人率先开口道。
“就你这个在庖厨打杂的贱奴，也配吃这么好的东西！简直糟蹋！”
说着，她眉眼一横，抬腿就重重踩着地上的爆米花，脚下一碾，尽成粉末。
“啊！”
小四儿面色惨白，发出一个惨叫声。
细看之下，张小丫脸色大变。
妇人脚下，竟还踩着他的几根手指。
“常大哥！”
苦于自个行动不便，她只得开口唤道。
常烈身形一闪。
妇人肩上受了一掌，身形不稳，连连后退。
所幸他还未用尽全力，否则只怕她肩骨尽碎。
“哪来的杂人！九王府的事，你也敢管！”
妇人被身后人扶着，堪堪站定，只觉得在众人面前被下了面子，又看张小丫二人不爽，便顺势发难道。
张小丫拄拐上前，伸手搀扶起小四儿，低头一瞧，指骨青紫，显然用力不轻，眉头紧皱，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这位……嬷嬷？”
随即伸手将他护在身后，她抬眼直视眼前人，眸光微冷。
护犊子的心思骤起。
眉头微挑。
“这位是王府的厨娘，专门负责王爷的吃食，胡嬷嬷。”一旁扶着她的人率先答道。
张小丫闻言，冷笑一声：“胡嬷嬷，不知道小四儿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他！”
“我身为厨娘，又负责王爷的吃食，自然有权利管辖庖厨中的人，小四儿身为庖厨之中打杂的小厮，就该好好干活，在这里偷吃主子的东西，难道不该打！”胡嬷嬷挣脱身后人的搀扶，振振有词道。
“王爷身子矜贵，这种贱奴，也敢吃王爷的东西，就是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她恶狠狠道，望着小四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再加上刚刚那面上横亘着一个刀疤的男子，竟一声不吭的就直接拿东西，简直是不将她放在眼里，这次还不好好整治整治！
让她们知道她的厉害！
“我并不是九王府的人，只不过是受邀来为王爷的寿辰准备茶点，你没权管我！”张小丫一一反驳，有理有据。
“再则，金管家曾说过，在这段时间内，小四儿归我派遣，他做什么，不做什么，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不做，都不应有你插嘴的份，至于这些东西，是王爷的吃食不假，但我让他尝尝，可有差错之处，这难不成还要寻求你一个嬷嬷的同意？！”
她面无表情，掷地有声的质问着。
胡嬷嬷怎么也没想到，这还是个硬茬。
一时间应声也不是，不应声也不是。
却又不能露怯，毕竟一旁还有不少其他人。
其中更是不缺平日跟她不对付，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她只得硬撑！
“小四儿再怎么说，也是王府的人，就算你能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你怎么做，我管不着，但只要小四儿是王府的人一日，我就一视同仁！王府的规矩，不可破！”胡嬷嬷厉声道。
“吵什么吵！”
张小丫正欲应声，突然从一旁传来一个呵斥声。
立时收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金管家负手而立，站在门外。
身后跟着低眉垂眼的喜鹊。
瞧见金管家，众人神色各异。
常烈站在张小丫的身边，面无表情，似是对这些毫不在乎。
他之所以留在这，是为了帮张小丫，以及保护她的安全。
是要不动手，他便不会出手。
毕竟他不擅长吵架。
金管家开口，一时间，周遭竟安静了下来。
除张小丫二人外，旁人无一例外，皆低垂着头。
“小丫姑娘，你那两样东西，主子非常满意，数日后的寿辰，就劳烦你多多准备，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金管家扫视众人，随即视线定在张小丫的身上，嘴角轻勾，露出一抹笑意道。
众人皆惊。
其中胡嬷嬷几人尤甚。
“也没什么需要，就是金管家，你也知道，王爷的寿辰，到场人数必定不少，我一个人，又腿脚有伤，怎么应付的过来，金管家本来将小四儿派给我使用，可偏生这位胡嬷嬷，就因为我让小四儿尝尝我做的东西，又没有差错，她就硬生生踩伤他的手指，这下让我怎么准备寿辰，毕竟这些东西，外头可少见，随意传人，我日后还要不要过活！”张小丫轻笑了声，淡淡道。
说了一大串，胡嬷嬷越听脸色越苍白。
特别是金管家还不耐的瞧了她一眼。
更是腿脚发颤。
“金管家，你听我解释，我……我！”
胡嬷嬷支支吾吾道，眼神漂浮，试图解释。
“不用说了！现在什么时辰，你们就在这里吵闹！大老远我就听到你的嗓门！简直胡闹！这次是第一次，便算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金管家直接打断，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情绪，随意的摆手道。
话毕，便转身离开。
胡嬷嬷只得赔笑，躬身送走金管家。
等人走后，胡嬷嬷越想越气，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瞪向张小丫几人。
“你别以为你能在王府待多久！”
“呵！若是我将寿辰上的事办好，不过是个小厮，我想王爷也不会不舍得，到时候小四儿可就不再是王府的人，胡嬷嬷，以后可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张小丫不遑多让。
胡嬷嬷气急反笑，脸上肥肉横生，显得有些狰狞，她对付不得张小丫，毕竟才刚刚被王爷夸奖，便只得对着软柿子下手。
“小四儿，好啊，找到靠山，得意的很啊！我倒要看看，她能护你到几时！”
丢下这么一句狠话，胡嬷嬷便带人离开。
一旁那些个看戏的人，也纷纷四散开，只剩下张小丫三人。
“你的手没事吧？”
等人走后，张小丫方才转身，低头便瞧见小四儿强忍着疼痛，满头大汗的模样，眉头紧皱，关切道。
视线一转，看向他的手指，经过这段时间的耽搁，已经开始有些红肿。
看着有些吓人。
小四儿疼得直抽气，却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没事的，我那里有些药膏，涂些药膏就好了。”
“除非手不想要了。”常烈瞧见这伤势，眉头紧皱，闻言神色未变，淡淡道。
“不成！正巧我要出门一趟，你跟我一起去，我带你去瞧大夫！”张小丫伸手紧抓小四儿的手腕，神色认真道。
“真的不用，小四儿就是个贱奴，无爹无娘，被王府买断了命的，这点伤上点药，挨过去几日就好了。”小四儿闻言，愣神喃喃道。
仿佛他没人管，自生自灭的死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张小丫眉头紧皱：“你怎么会有这么想法？！饿了就吃饭，受伤就看大夫，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等死的事！再说这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带你去看大夫，更何况，你可是要帮我忙的人，若是手受了伤，寿辰那日，难不成你要我这个坡子跑前跑后？！”
说着，她便强硬着，拉着小四儿朝外走去。
小四儿碍于她的脚伤，不敢大幅度挣扎，只得顺从得跟在身后。
三人离开后，皆未注意到，身后的暗处，有双忿忿不平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们。
出了王府，再往前走些，便是京城最热闹的大街。
张小丫先带着小四儿去了医馆，找大夫看伤。
瞧见小四儿身上小厮的衣裳，再看手上的伤口，大夫跟药童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像这种小厮家丁，若非是大病，哪会来看大夫。
更别提只是皮外伤。
多是到药铺随意买点药涂涂不就成了。
哪里还会特意来医馆看大夫，着实有些小题大做。
“所幸未伤到筋骨，只是些皮外伤，上些药，再包扎一下，不要碰到水，切忌不要吃腥辣的东西，没几天便会消肿完好的。”大夫先是用净水清理了一下伤口处的沙粒，再上金疮药，最后用纱布将每个手指都包扎完好，方才出声叮嘱道。
张小丫站在一旁连连点头，神色认真。
大夫紧跟着起身，拿了个小白瓷瓶，放在桌面上，抬眼道：“这是药膏，每日涂一次，一起一钱银子。”
小四儿正拿起小白瓷瓶端详着，闻言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将东西放下，缩回手道：“这，一钱银子也太贵了！大夫，这药我不要了，我那有药可以涂。”
他暗自诧然，早就听说看大夫贵，万没想到，就只是简单包扎一下，再拿个药，竟就要一钱银子。
他在王府打杂，一月也才二钱银子，这一下岂不是去了半个月的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