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愣了愣，不晓得是么事，看了一眼张小丫，张小丫示意她接下。
拿在手上垂目看了看，六六道：“是房屋租赁文书。”
看到文书末，又补充了一句：“是跟封墨竹封公子签的这套房屋的租赁文书。”
张小丫也没走过去看，这份文书她看过的，当日封墨竹给她看过，虽然只是走马观花过了一遍，上面全部都是对她这方让利的条款。
对了，文书上应该有双方的姓名的，就算是像封墨竹那样不识字，不用签名，用按手印或按指印画押的，文书上也会写明双方的名字。
当时封墨竹当面，她一个“不识字的人”也不好细看，便也未留心房主的名字。
所以......
心下一动，她拾步走到六六边上，不动声色看向她手中的文书。
果然就看到了名字。
竺某人，三字入眼，她眸光一敛。
汗。
竺某人，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个男人的名字就叫竺某人，古代不是大家都喜欢自称某人嘛，张某人、李某人，想必他这里就是这样一个自称。
想想也是，一朝廷通缉之人，又岂会到处留名？
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她都不晓得他的名字。
唇角一弯，她也不放心上，转眸看向霍氏：“娘，要六六读给你听一遍不？”
霍氏有些尴尬，看看张小丫，又看看男人：“不用。”
说完，又对着男人鞠了鞠身：“刚刚误会竺公子了，实在对不住。”
男人眼尾弯了一丝浅浅的弧度，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不徐不疾接过六六手中的文书，叠了叠，拢进袖中。
然后，又微微倾身，大手执起桌上砚台上的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多谢盛情款待。】
写完，还特别细心地将纸张倒过来，推到六六跟前，方便她念。
张小丫一怔，这就走了？
天才刚亮呢。
她看着他，心里有些急了，不晓得他是不是因为霍氏这般对他，所以......
六六念完，她就急急道：“吃过早饭再走吧。”
见张小丫这般说，霍氏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我马上就去做饭，很快的。”
男人摇摇头，继续写道：【我还有点事，以后有空再来。】
写完，放下毛笔，等六六念完，他便对着霍氏，对着六六，对着众人都抱了抱拳，然后，又朝张小丫笑了笑，便转身往厢房外走。
“竺大哥，等我一下，我送送你。”
张小丫小跑着追了上去。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竺公子是不是生我们气了？”小七开口问道。
三三鼓鼓嘴：“我觉得是。”
春晓点点头：“我也觉得是。”
六六和十一没做声。
当然，霍氏也没做声，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眉心微拢。
......
“竺大哥，对不起，我娘她......”张小丫都不晓得么样说，“她本不是这样的人的，大概是被邹梦柳的事搞怕了，就觉得人不可貌相，谁都不可以信任。”
男人看看她。
张小丫又继续解释道：“你不晓得，邹梦柳刚开始的时候，给人感觉真的是那种斯文静气、温柔解语、乖巧听话、柔顺怯弱的小白兔一样，谁晓得......却是蛇蝎之人。所以，我娘难免就有些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是为我好。”
男人笑笑，抬手揉了揉她没来得及梳，蓬乱得跟个小刺猬似的发顶。
站定，执起她的手，写道：【不怪她，当时的情景，如果换做我是她，我也会觉得是个贼。】
“你还替她说话！”张小丫撇撇嘴，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同时，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那为么事那么早就要走啊？早饭都不吃！”
【有事。】男人写道。
张小丫嗔了他一声，鼓了鼓小腮帮子：“你不是说，昨日今日你的事就是陪我吗？”
【临时有点事。】
临时？
张小丫扬起小脸，望进男人的漆黑如墨的眼，一瞬不瞬：“当真没生我和我娘的气？”
【真没有。】
写完，男人还顺势捏了捏她的脸。
张小丫瞬间热了耳根。
“那，行吧，我就不耽误你忙正事了。”
她在想，或许他去办的事，跟那枚和田玉砚台有关。
若只是写字要用，哪里弄不到砚台，买一个也成，起了那么大早去拿，冒着被大家发现，或被当成贼的风险去拿，定然是此砚台有大用场。
“等你忙完了，会去邀月楼找我吗？”
【不晓得几时忙完。你忙你的吧，以后若是想找你，我就直接到这里来。】
好吧。
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没有牛车，你走着去镇上吗？”
【就两里地而已，走也快。】
“对了，你的马呢？”
【昨日系在了邀月楼。】
哦。
好吧。
到了去镇上的岔路口，男人让张小丫不要送了。
张小丫也听话，毕竟自己蓬头垢面，口都没漱，就停在那里，目送着他离开。
望着男人白衣蹁跹的背影，她忽然朗声喊道：“竺大哥。”
男人顿住脚，回头。
“你的事，我不多问，但跟我有关的事，我希望以后不要再瞒着我、再骗我了！”
隔得有些远，晨霭薄薄，男人又轻纱掩面，完全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
只见到他长身玉立在那儿好一会儿，然后朝她点点头。
得到了他的回应，张小丫朝他扬扬手，示意他走。
男人才转过身，继续往镇上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再走也看不到，张小丫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家。
回到家，她也没急着洗漱，就直奔灶房。
这个时候，想必霍氏跟春晓正在做早饭。
见她进来，霍氏有些心虚，连忙低头揉面粉，早上准备烙火粑配粥。
春晓在灶口把火。
张小丫示意她：“春晓，麻烦你去把我的被子叠一下，顺便帮我端盆洗脸水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嗯。”
春晓又添了两根干柴进灶膛，便自灶口起身，拿了个木盆出了门。
她晓得这是张小丫在故意支开她呢。
这点眼力价她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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