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的火很快就生起来了，张小丫往锅里添了几葫芦瓢清水，盖上锅盖。
“水要先烧开，”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娘，有擀面杖没？”
添了一根硬柴进灶膛，霍氏抬起头：“我们这里没得，前面灶房有，要擀面杖做么事？”
“这东西煮的时候容易粘锅，要快速搅动，怕锅铲不好用。”
“哦，”霍氏自灶膛后起身，“瞅着他们似是都不在家，我去前面拿过来用一用。”
“嗯。”
借用一下而已，又不是据为己有，就算家里的几个奇葩知道了，应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霍氏很快就取来了擀面杖，这时锅里的水也烧沸了。
张小丫揭开锅盖，将桶里的橡子糊倒进滚开的水里，“娘，火小一点。”
霍氏回去灶膛前，低头瞅了瞅灶膛里面，执起火钳，夹了一根烧得正旺的硬柴在灶门里拍了拍，将火苗拍灭，夹出来，塞入脚边上一个闭炭的土坛子里，盖紧坛盖。
灶台前，张小丫双手握着擀面杖，快速搅拌着锅里的橡子糊，看着褐色的糊汁慢慢凝聚。
“怪不得我四处找擀面杖找不到，原来被你们偷拿到这里来了。”一道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
张小丫眸光微微一敛，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她的二堂姐张若兰。
想来是刚刚霍氏去前面拿的时候，被张若兰这厮看到了，故意找来的，不然，这又不是做饭时间，找擀面杖做甚？就算是做饭时间，这厮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可能找擀面杖。
呀，她蓦地想起，若被这个讨厌的看到她们在做橡子凉粉……
灶膛后霍氏已起身，好声解释：“我们只是暂时借用一下，用完就会还过去。”
霍氏话音刚落，张若兰已行至跟前，也未理睬霍氏，边吸着鼻子，边盯着锅里的橡子糊瞅：“你们在做么事？”
这次霍氏没有做声，担忧地看了一眼张小丫。
张小丫手下不停，头也未抬，慢条斯理、不咸不淡回道：“在做膏药。”
膏药？
张若兰和霍氏皆是一怔。
霍氏瞅瞅锅里那团褐色的糊，还别说，真有些像是膏药呢，这丫头脑子转得倒快。
霍氏赞许地看了张小丫一眼，嘴角微扬。
张小丫也含笑回了她一眼，眉尖轻挑。
母女二人的反应尽数落入张若兰的眼中，她自然不会往好的地方想，尤其是“膏药”二字，尖锐刺耳，直击心脏。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她就想起自己被这个傻子戏弄，跑去顾冬至家丢丑的事，气就不打一处自来。
涨红了脸，怒极反笑：“你会做膏药？”
张小丫努努嘴，“这不正做着吗？对了，做好要不要送两副给二堂姐？”
张若兰冷哼一声：“谁晓得你这膏药是么事烂东西熬的？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用不着！”
说完，头一甩，走了。
她可不想在这里讨没趣，反正上次膏药那笔账她记在心肝上，迟早得跟这贱蹄子算。
张若兰一走，霍氏就笑了：“做膏药，亏你想得出，看她那样子，似是也信了。”
张小丫弯了弯唇：“这东西的确像膏药嘛，最重要的，我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戳她痛处，她才会待不下去，不然，一直赖着这儿不走，讨嫌死了。”
“那倒是。”霍氏点点头。
“好了，”将擀面杖递给霍氏，张小丫拿起锅铲，将已经凝成一起的橡子糊盛起来装在洗干净的脸盆里，“再等它彻底冷却凝结成冻就大功告成了。”
“然后就能吃？”
“嗯，切成块或炒或凉拌，都好吃。”说到这里，张小丫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馋虫都爬出来了，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只不过这第一次做得太少了，得拿去卖，灶房等着盖、灶台等着搭、大门等着开，也不晓得能不能卖出这些银两？”
听到这里，霍氏眸色也黯淡了下去，低低一叹，没做声。
张小丫瞥了她一眼，当即展颜一笑：“没关系，反正东山上橡子多的是，又不要钱，卖完这些，再继续做，继续卖。”
霍氏却并没有她这么乐观，“大家都没吃过橡子，都认为这东西不能吃，不见得能卖出去。”
“只要我们自己不说，他们又不知道这是橡子做的。我们给取个好名儿就行了，叫么事好呢？”张小丫皱眉思忖。
霍氏没吭声，就看着张小丫想。
她大字不识一个，也未见过世面，想不到么事好名，干脆也不去费那个脑子。
“叫什么什么糕的太普通了，而且这也不是糕，得取个有新意的、特别的，让人一下子能记住的……世人都喜欢吉利，要不……就叫‘天天向上’？”
天天向上？
霍氏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笑道：“这……这叫么事名儿！”
“我觉得挺好，天天橡上，天天橡上，橡子的橡，这个东西本就是来自于橡子树上，既说明了此物是么事东西做的，又寓意好，这世上谁不想天天向上，对吧？”
经张小丫这么一说，霍氏觉得似乎是还不错，便随了她：“你说好就好。”
“嗯，那就果断叫这个了！”张小丫满意得很。
名字取好了，娘俩又为一件事发起了愁———怎样去镇上呢？
“村里头老刘家倒是有辆牛车，且天天五更去镇上卖篾器，只不过，搭他家车要付钱，如今我们手头上……”
“没事，反正这第一次做的橡子粉不多，就这一点点也不重，我走着去。”
“永和村离镇上有三十多里路呢，你走着去？你走到么时候？人累吃不消不说，半天功夫都得耽搁在路上，而镇上瓦市的生意清晨最好，赶过去怕是也不好卖。”
“那我就半夜出发。”
张小丫就不信，活人能给尿憋死。
霍氏剜了她一眼。
女孩子家家的，半夜出发，她可不放心。
“这样，等傍晚我去林婶儿家看看，她家也有辆牛车，只不过不是每日都去镇上，只有大华猎到了么事大样猎物，才会用牛车拉到镇上瓦市去卖，能不能坐到顺风车，就看你这丫头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