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小丫头吧？
就算脑子聪明，没有一定的见识，也绝对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所以，这跟她突然傻病好了，且会识字的际遇有关吗？
封墨竹黑眸愈深，心中对这丫头的探究又多了几分。
张小丫才懒得理他们两个，又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起身：“我们走吧。”
她也没办法，现在人手越来越多，活儿就那么多，而且，随着天气转冷，活儿会越来越少，入了冬，就会彻底没了。
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就算林婶、林大华跟邹梦柳不来，不用发她们的工钱，还有她、霍氏、春晓和毛蛋四人要生活呢。
三人去食材库房拿了空竹篓往外走。
“大华哥，你对镇上比较熟，镇上有没有劳务市场，就是那种卖人力，给人做工的地方？”
问完，张小丫觉得自己还没怎么说清楚，又解释道：“就是如果我想找帮忙做工的人手，在那个地方就可以找到。”
林大华这才明白过来：“哦，你说的是奴庄。有的，在镇西，挺大一个奴庄，专门做这个生意的，在那里可以根据买主需要，挑选不同的人，比如按时辰结算或者按天数结算的短工，按月或年结算的长工，还可以买到终身为奴的下人。一般年纪大点的就做的短工或长工，年纪比较小的大多是带着卖身契卖的那种。”
张小丫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等朱主事明日回复，如果确定下来按照她说的那样去做了，那她就得再去招一些人手。
林大华晓得她问这个的目的，便建议道：“其实，也不必非要到那里去找，又麻烦又不便宜。春晓原本不是叫花子吗？让她去叫一些她认识的叫花子过来帮忙，岂不是又方便，又划算？那些叫花子有吃有住就阿弥陀佛、感激不尽了，每日再给他们个几文，他们肯定高兴得将你当活菩萨供着。如此，你既做了善事，又省了一大笔钱。”
张小丫却并不认同，摇摇头，“他们不行。”
“为么事？”林大华不解，“就让他们剥剥橡子，磨磨石磨，又不是需要么事手艺的活儿，应该还好吧？春晓不是做得下来吗？”
“不是说他们做不来这个活儿，也不是我没有善心，是这些人......怎么说呢？那日，就我们救下春晓那日，我看了看，大部分叫花子都是年轻力壮的，老弱妇孺的少。”
林大华点头：“对啊，就是因为他们年轻力壮，正是干活的好手。”
“不，”张小丫笑看了他一眼，“既然他们年轻力壮，为么事不去你刚刚说的那个......叫么事来着？”
“奴庄。”一直走在边上未插一句的封墨竹出声提醒道。
“对，奴庄，他们为么事不去奴庄找活干，靠自己的双手挣钱？通常这样的人，都是好逸恶劳，觉得乞讨来得更快更省力更舒适一些。就算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一定会真正的感激和珍惜，与其搞一批这样的人过来好吃懒做，还不如多花些钱去奴庄找踏踏实实干事的人。而且，听春晓说，他们叫花子界，还划分地盘，谁越界谁就会被打个半死，这些人身上暴力倾向太重了，招回来也不好管理。”
张小丫解释完，林大华便不再说话了。
因为她说的很在理。
封墨竹微微侧目，看向张小丫瘦削的侧脸。
竟然这些也能看得这么通透。
这丫头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啊。
将空竹篓放上车，林大华问张小丫：“直接回去吗？”
“先去瓦市，我得买菜，不然中午就得吃秃饭了。”张小丫爬上车。
封墨竹紧随其后。
牛车直奔瓦市而去。
因为昨日卖了九百文，今儿又进账九百文，加上以前的存余，手上已宽裕不少，而且中饭又添了两个人不是，张小丫便买了不少菜。
藕、黄瓜、茄子、豇豆，还买了两斤大骨。
“你不吃肉，骨头汤喝吗？”她问封墨竹。
封墨竹看着秤盘里的那几根大骨，脸色有些不自然，就像看到了么事很不好的东西，将视线撇开，就连声音都变得略显僵硬：“不喝。”
张小丫的注意力在小贩正在称的秤上，并没有发现封墨竹的异样，听到他连骨头汤都不喝，就嗤了：“莫非你真的是神仙？肉不吃，汤不喝！你是么样长这么大块头的？光吃素不行的，营养跟不上。”
封墨竹没做声，略略垂眸，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张小丫侧首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因为穷没吃过所以不习惯吃而感到自卑了，便没再多言。
大骨买好之后，他们又来到卖鱼的鱼摊，摊主是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鱼肉是不是也不吃？”
问了封墨竹，张小丫就指着木盆里的其中一条扁鱼，示意卖鱼的小姑娘：“那条，几多钱一斤？”
“吃的。”封墨竹回。
张小丫一怔，难以置信回头。
竟然吃的？！
太意外了。
连忙转回头跟卖鱼的小姑娘道：“那条最大的胖头鱼我也要了！”
甚至都没等对方回答多少钱一斤。
小姑娘自是欣然，红着脸说“好”，一双丹凤眼不时偷瞧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就算衣衫破旧，依然与这脏乱的瓦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某人。
张小丫很快就眼尖地发现了，觉得好笑，忍不住用手肘碰碰封墨竹，歪头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打趣道：“喂，人家姑娘看上你了呢，一会儿你问多少钱哈，你问肯定会便宜，指不定还会多送我们一条。”
“你跟我这样咬耳朵，她会多送？”封墨竹回得也快，侧首的瞬间，两人的脸都差点碰上。
张小丫想想也是，眼珠子狡黠一转，当即就朗声道：“哥，你不喝骨头汤，中午就给你做个鱼头汤，娘做鱼头汤可拿手了。”
两人是兄妹关系的信息传递完毕，她果然就看到卖鱼小姑娘看向封墨竹的眼神变得更加粘稠了起来。
封墨竹垂眸弯了弯唇，未响，似是对她的调皮感到无可奈何。
张小丫挑挑眉，心情大好。
一起的林大华却正好相反，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不仅仅因为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毫无顾忌的玩笑，更因为张小丫处处都想着封墨竹。
买大骨，要问封墨竹，买鱼，也要问封墨竹，听到说封墨竹吃鱼肉，立马就又将最大的一条鱼也买了下来。
她何时对别人这样上心过？
小姑娘将两条鱼的鱼嘴上都用稻草绳穿好，一起挂在秤钩上称。
“七斤，五文一斤，共三十五文。”
“三十五啊？”小姑娘的话音一落，张小丫就有些惊讶地开了口，然后又有些为难地看向封墨竹，“哥，那么贵，娘回去会不会骂我们呀？可......你又那么喜欢吃鱼......”
封墨竹：“......”
张小丫咬唇纠结了一瞬，也不等封墨竹反应，立马转眸问向卖鱼的小姑娘：“能不能便宜一点？”
小丫头红着脸又望了封墨竹一眼，然后点点头：“嗯，给三十文吧。”
艾玛，爱的力量真大，就那么爽快地降了五文？
她还着实有些意外呢。
“那就谢谢了。”张小丫赶紧掏了三十文出来给人家。
其实，她晓得，按这丫头如此爽快的劲头，她只要再磨磨，肯定还能磨下来两三文。只不过，她本也不是真的为了这几文钱，只是一时起了玩心，逗封墨竹玩的。既然人家已经便宜了五文，她也要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买完鱼，张小丫提出去买块豆腐。
鱼头豆腐汤嘛。
“封墨竹，说正经的，刚才那姑娘怎么样？你有没有些心动的感觉啊？要不要我从中撮合撮合？看她刚刚对你那恋恋不舍的样子，这事儿应该好办。”
封墨竹瞥了她一眼，一副对她无语的模样。
“不是，我是说真的，你看，你跟大华哥年纪差不多吧？还是你大一点？大华哥都已经有邹姑娘了，你也该找了。我看刚刚那小姑娘挺好，人长得不错，而且，年纪小小，就自己摆摊卖鱼，可见是个勤劳的。关键是，对你一见钟情啊！”
封墨竹又看了看她，眸色深了几分，带了几分探究，似是在看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在玩笑。
“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么事？”封墨竹剜了她一眼，“你几时做起媒婆的生意来了？”
“我这不是替你操心嘛！”
“我谢谢你！免了！你还是多替你自己操操心吧。”
“我有么事好操心的？我还是个孩子。”
“我要是跟别的女人好了，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被我抛弃了？”
“汗，不怕啊，总不能因为我，耽误你的幸福呀。”
“那还是等你几时找了，我再找吧，我们双方都找了人，就无所谓谁抛弃谁了，我们互相抛弃。”
“那不晓得要等到么事时候呢，你确定你能等？就算你能等，你娘也不愿意吧？”
“那你就快点找啊！”
“这种事情急不来吧？”
“晓得急不来，那你还急着给我乱点鸳鸯谱？”
“......”
林大华走在后面，听着两人拌嘴，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还有更新，在晚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