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美笑着解疑，“这是生姜，吃进嘴里有种辣的感觉，不过此物却是好东西，能驱寒祛湿，冬日吃，最好不过了。”
男子听说是好东西，竟“咔嚓、咔嚓”地把姜糖嚼碎了，迫不及待的掏出三十文钱，“给我来十颗！”辣的滋味啊，很刺激人味蕾！
冯小美乐得双眸眯成了一条缝，嘴上却好心提醒，“这姜糖吃多了会上火，一次不可贪多吃，糖可以放上几日的。”
男子咧嘴一笑，“我这拿回去还不够我那几个孩子分呢！”
冯小美笑得越发喜庆，“那您确定不再来点吗？可以再给您打九折哦。”
“不、不了。”开玩笑，再买下去，他直接把衣服典当得了。这妇人卖货真是有一套啊！男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提着吃食匆匆离开了。
有了人开了好头，使得那些试吃后欲罢不能的群众也纷纷掏钱买。冯小美心里那个乐啊，那些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从她嘴里砸出来，哄得买了东西的人仿若捡了个金疙瘩似的，脸上带着迷醉的笑、踩着虚浮的脚步离开。
不到一会儿，冯小美的糕点就卖掉了大半，直看得其他的小贩两眼发直，羡慕嫉妒恨。冯小美趁着这时候，拿出罐子的水洗了手，把篮子里的糕点又放回蒸笼里，便坐下来吃烤热馒头，顺便休息。
“小娘子，今日收获不错嘛！”别的小贩与她搭讪，“今日是人多了点，可惜都是赶集之人来这儿凑热闹而已，等正午一过，就没什么人咯！”
冯小美一看，还真是。
这里毕竟是远离了正街，过了赶集高峰期，不说所有的小贩，就是她的摊前也冷落了下来。
而且，集市三天一开，平时街上是没什么人的。
看来她之前是有些盲目乐观了，这古代的生意，可不太好做呢！
冯小美有刹那的沮丧，不过很快就想开了，她挣钱的法子，又不只这一个，不是吗？她快速地吃掉半个馒头，而后又满血复活似的站了起来，“大家快来瞧瞧啦，新鲜热辣、酸甜可口的点心啦，免费试吃，免费试吃……”
一阵吆喝，又多了几个人围上来，其中就有一名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不过，却是丫鬟的打扮。
女子梳着双丫髻，眉清目秀，稚嫩的小脸上却带着几分傲慢，“山楂糕来两份。”递过来一串铜板。
冯小美数够四十个铜板放入袋子里，把剩下的递回去给女子，那女子却鼻口朝天，“不用找了。”
冯小美笑容不变，拿钱的手却依旧地伸着，“姑娘，拿着，大家都是挣几个辛苦钱，不容易。”
那女子有些意外，怔了怔，冷哼一声，一把将钱夺回，“不要拉倒！”拿了糕点就走。
冯小美继续吆喝卖东西，另外两间青楼也陆续有人买东西了，不过她们没出门，从窗子那儿钓个篮子下来，钱就放在里头。冯小美把糕点放在篮子里，她们便钓了回去。
冯小美瞧着糕点没剩多少了，又怕那几个小混混找到这里来，便开始收摊。然而，就在这时，方才那丫鬟又来了。
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却满是怒意，远远就怼冯小美，“喂，卖糕点的，我买了两份，为什么没送我姜糖？你瞧不起我是吧？”
冯小美嫣然一笑，“姜糖吃了容易上火，你们嗓子甜，如若吃坏了就可惜了。”
丫鬟一愣。
楼里的姑娘要陪着客人说些旎旎情话、唱小曲儿，个个都把声音养得如出谷黄莺似的，要是吃东西把嗓子弄哑了，那真是糟心的事。
可这与她无关，因为，她是冯妈妈的丫鬟，又不用陪客人，所以，她才不会领这小气巴拉的女贩子的情！
“该给我的，你给我得了，你管我嗓子作甚？”丫鬟走到跟前，气鼓鼓地伸出手掌。
冯小美摇头失笑，“看来是我多事了。”重新包了姜糖给丫鬟，“来，拿好了。”
丫鬟不过才十二三岁，正是爱玩爱吃的年纪，早就馋得不行了，是以一拿到手，便迫不及待地捡了一颗放嘴里。丝丝的甜，微微的辣，在舌尖蔓延开来，好吃得紧。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很是满足。
丫鬟身上的戾气与傲慢全褪去，语气变得温和，“这位大姐，我们冯妈妈找你。”
冯小美原本转身收拾东西想回去了，听了丫鬟的话，有些意外。
“你们妈妈可说了是什么事儿么？”
“妈妈只说邀你进去谈谈糕点的事儿，别的没多讲。不过……”丫鬟上下打量着冯小美，“你敢进我们楼里吗？”
冯小美心里一动，可是楼里的老鸨要跟她订糕点了？
可青楼是百姓心目中最肮脏的地方……
冯小美抬眸往丫鬟身后的那栋房子看了一眼。只犹豫了一刹，便点头同意，“好，劳烦姑娘带路。”又包了几块姜糖给丫鬟。
丫鬟见她识趣，心里也欢喜，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
冯小美挑着担子跟着丫鬟踏入春风楼，穿过回廊，上了二楼，与那冯妈妈见了面。
冯妈妈年约四十，妆容得体，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媚态，十分的勾人，想必年轻时也极美。
“想不到小娘子还真敢来我这儿。”冯妈妈示意冯小美喝茶，却不着边痕地打量着她。
冯小美笑道，“妈妈说哪里话，你们打开门做生意，男子能来，我为何就不敢来了呢？”
冯妈妈挑了挑眉头，“哦？男子来我这儿是寻欢，你来我这儿，只会让人唾弃，小娘子，你这话太言不由衷了吧？”
冯小美正色道，“冯妈妈，我想，楼里的姑娘们没有几个是自愿到这儿来的吧？这说明她们出生不好，又不能回炉重造，那能怪她们吗？更何况，男子有需求，她们便凭着自己本事挣钱，有什么丢人的？所以，冯妈妈，我是真心话，并非有意奉承。”
冯妈妈很是意外地看着冯小美。
世人每每谈及风月场所都一脸鄙夷，仿佛那是比茅房还要肮臭的地方，而楼里的姑娘就是那恶心的蛆虫。可她心里明白，沦落风尘的女子，个个都有一部血泪史，是世上最可怜之人。她自己年轻时也是被卖到青楼，苦头尝尽后，才开了青楼，想着待这些可怜女子好一些，能让她们少受点苦。
从未有人理解，也从未被人看得起过。可今日，却有这么一个乡下妇人，跟她说，她们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