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去医院。
死只是去地府，而医院是十八层炼狱，比死还可怕。
她相信过——
相信郁庭深，甚至相信他。
韩暮尘微惊，眼底有暗光流转。
他听她提过这件事，虽然不详细，但是他能猜个大概。
她在那个‘梦里’受过伤害……
“那只是一个梦，你不要一直放在心上。”他薄唇紧抿，轻声安慰。
女孩子轻轻摇头，小脸苍白，“不管是梦还是现实，都是我亲生经历过。你就当我是胆小，被噩梦吓出了劣根性。”
“哦，或者本身就有，都行。”
她不为所动的态度，又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冷漠。
早上看到她逃跑的举动，韩暮尘也不可思议。
只有他知道那一会儿的时间有多短……
“姑且当成全世界都对你有恶意，那郁庭深呢？”
韩暮尘转了话题，不让她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沦，“我发誓没有骗你，你至少听郁庭深亲口说，行吗？”
他声音柔和，带着引导性。
许烟暖默了一会儿，略有些疲惫的往沙发上靠，“我再想想。”
一通交流下来，她全程对他戒备。
直到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放松。
韩暮尘很满意，“还需要想什么？你还有什么担忧？”
顿了顿，又加了句，“我对你从来就没有恶意，可以放心的说。”
许烟暖垂眸，巴掌大的小脸很颓然，浑身上下都是消极和落寞，听到他这句话，眼睑轻轻的颤了颤。
“我今天在想，我离了郁庭深，一无所有。”
今天在墓园里她就意识到——
她只想和妈妈待一会儿，只想要一会儿自己的空间，都好难。
他们都觉得她有病，觉得必须让郁庭深过来……
或者在更早。
她就告诉过郁庭深，自己的这些隐忧。
重生之前，她偏信许静萱，重生之后，她依赖郁庭深。
倒不是说二人能相提并论。
只是这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没有独立的人格，像一个不完整的人，要依靠着别人才能活下去。
太辛苦了。
也太疲惫了。
“有些药能治病，但却是毒药。”她轻声吐出这句话，说不出的无力感。
韩暮尘眸光闪了闪。
一定程度上来说，许烟暖这种心态，是好转的迹象。
她心理和精神都有缺陷。
郁庭深是她精神疾病的药，能让她安静下来。但是也因为这样，许烟暖心理上更加依赖他，变成一个不能完全独立的人。
相辅相成，死结……
她自己能意识到，说明自救意识很强。
韩暮尘刚想开口说什么，被她打断，“你别劝我了，我想自己好好想想。”
男人默了一瞬，“好。”
“今天的谈话内容，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医生，不需要跟别人交代我的状况。”许烟暖淡淡的嘱咐。
韩暮尘笑了，唇角微微上提，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要是让那男人知道，他女人现在形容他，是用‘别人’二字，该有多精彩。
“行吗？”她追问。
“我现在这是……重新得到你的认可了？”韩暮尘挑眉。
“刚刚你为我好，我当你是朋友。”
许烟暖比刚刚平静了好多，“但如果你出卖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
夜幕悄悄落下。
窗外有几缕晚风拂了进来，带来阵阵清凉。
大雨赶走了一场喧嚣，此刻淡淡的月色笼下，空气都充满了宁静。
韩暮尘从二楼下来，许靖远和许临风赶紧起身，上前询问。
男人淡淡的勾唇，狭长的桃花眼始终擒着笑容，“昨天手术很成功，她没什么不良反应，接下来几天只要好好调养，注意饮食清淡，就没什么问题。再有任何不适，及时跟我联系。”
他双手递过去一张名片。
许靖远接过，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分明是想问许烟暖的精神状态……
韩暮尘丝毫未察觉，收起药箱，拎起沙发上的小姑娘，“很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白欢欢不想走。
捏着他的大手晃了晃，“我想留下来陪暖暖姐姐。”
她眼神若有似无的扫了林蔓茵，那女人脸上挂着不屑，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挑着，浑身贵气打扮也掩不住刻薄。
她担心许烟暖受欺负……
“你的好意她知道，但她现在需要休息，明天再过来。”
嗓音散漫慵懒，但是不容反驳。
白欢欢扁了扁小嘴，妥协了。
院子里。
白欢欢上了车，许靖远送他出来，许临风默默的跟在后面。
车前，三人相对而立，许靖远还想问什么。
韩暮尘开口了，“许小姐状态很好，并且刚刚也强调，不愿意跟任何人透露谈话内容。我需要照顾她的情绪，所以不能多讲，抱歉。”
许靖远顿了一下，紧抿着唇，很不赞同。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甘愿的出声，“那暖暖现在的情况，就麻烦你了。”
“她是我的病人，应该的。”
韩暮尘态度淡然，不远不近，不疏离不热络。
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她刚刚已经吃过药了，明天的药，我会按照分量给她送过来。所有入口药物，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不然不准给她用。”懒洋洋的声音，是命令的口吻。
许临风眸光一亮，刚想回答。
就听见许靖远沉声不满，“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怀疑他会对暖暖意图不轨？
“伯父不要多想，我没有恶意。”
韩暮尘手插在兜里，倚着车身，“我最初接触许小姐的病情，看过她以前的药，跟许二小姐误食药品一模一样。我担心她用错，影响恢复。”
优雅又笃定，话里藏话，但不点破。
韩暮尘很有分寸。
要是许靖远真想追究，早就处置许静萱了。但是他执意粉饰太平，他说再多也没用。
“郁庭深让我转达您，这段时间叨扰了，他会尽快接她回去。”
许靖远脸色更黑了。
他接暖暖回来，本来是表明态度，想为女儿撑腰。
郁庭深这话一出，倒显得他是外人了。
不等他发作，面前优雅淡然的韩暮尘微微颔首，颀长的身形迈步上车。
留下各怀心事的父子俩……
客厅里。
林蔓茵看着几人出去，再看看安静的二楼，眼底闪过几丝得意。
优雅的起身，扭着腰上楼去。
她一身紫色的真丝睡裙，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风韵犹存，贵气中带着柔美。
刚到楼梯口，二楼卧室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