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
“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女子叹了一口气，像是稍微放心了，随即她又担心地问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吧？”
“没有！”男人得语气很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
……
龙瑄殿。
“陈太医，皇上怎么样了？”李皇后关切地问。
“皇后娘娘请放心，皇上只是受惊过度，并非中邪！”陈太医道。
他把“中邪”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讽刺某人。
“只要让皇上静养几日，喝些安神汤，不日便能恢复过来。”
李皇后向陈太医道谢，接过已经准备好的安神汤，走进了寝殿里。
君翼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害怕闭眼。
李皇后来到他身边，将他扶坐起来，喂他喝药。就像一位良母对待自己生病的孩子那样，她把汤匙里的药汤吹凉，然后送到君翼唇边。君翼喝下去之后，她会拿手绢擦去留在他嘴边的药渍。
“太医说了，只要皇上安心静养，按时喝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李皇后说得很温柔，很体贴。这时，她又是一位贤惠的妻子，关怀生病的丈夫。
静养。
说到静养，君翼脑里便出现了一个地方，皇宫里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静了。
“倾君阁……朕要去倾君阁！”
他说这话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向母亲索要玩具。
李皇后的脸沉了下来。
她没去过倾君阁，也不知道倾君阁在凝萃园的哪里。但她听说了林薇烟就在倾君阁。
李皇后还是露出了微笑，但不会有人觉得这笑容很好看。
尤其是王德，因为她在对他笑。
“臣妾马上就带皇上去倾君阁，你说是吗，王公公？”
她的话比风还冷，目光比刀子更锋利。
王德垂下了头。
倾君阁。
阳光明媚，梅花烂漫，风中带着花香，还有天籁般的琴声。
君翼终于睡着了。
阁楼的阳台上架了一张小床，君翼躺在床上，阳光照在他身上。
一扇没有掩上的门仿佛将楼阁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门外是阳台，温暖、明亮。
门里是寝室，寒冷、灰暗。
林薇烟在门里，李皇后也在门里。
一张桌子，一壶茶。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妹妹这里还真是闲静，难怪皇上吵着要来呢。”李皇后在对林薇烟说话，目光却看向阳台上的君翼。
“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在这里住下来也可以。”林薇烟在对李皇后说话，目光却注视着桌上的茶壶。
火炉上水已沸腾，林薇烟提起水壶。热水倾注在茶壶里，顿时茶香四溢。
李皇后收回目光，看着林薇烟说：“本宫向来喜欢一个人住，不习惯和别人同居一室。”
林薇烟也收回目光，看着她说：“那就让皇后娘娘住这里……安雅可以去住凤鸾殿。”
凤鸾殿——象征皇后身份的宫殿。
李皇后心里有火，比火炉上的火还要旺，但她脸上还在微笑：“凤鸾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哦。”
林薇烟心里只有茶，她将茶沏好，放一杯在李皇后面前，嫣然道：“那什么人才能住呢？”
李皇后垂下头，轻啜着杯里的茶。茶是翠绿色的，苦中有甘。
“首先，你得是皇上的妃子，而不是皇上的女人。”
“然后呢？”林薇烟应得轻描淡写，满不在乎。似乎成为皇上的妃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皇后还在保持微笑，“然后你要得到大臣们和皇室宗族们的认可。”
她的语气很自信很自豪。的确，她可是大臣们和皇室宗族推选出来的皇后，她有这份自信，也值得为自己感到自豪。
反观林薇烟，虽是金枝玉叶，却是外夷公主；虽容貌比月娥，却野性难改。更何况，她已为人妇。
不管怎么对比，都是自己更胜一筹。
“唉。”林薇烟叹了一口气。
李皇后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林薇烟却又说：“皇上的家事，怎么需要大臣们操心呢？”
李皇后笑容已僵。
“皇室宗族要听皇上的，还是皇上要听他们的？安雅还一直以为皇上是最大的呢。”
李皇后拉下了脸，脸色阴沉。
现在林薇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安雅只是不懂得你们中原的规矩，请喝茶。”
茶是翠绿色的，苦中还带涩。
黄昏，晚霞灿烂。梅花在夕阳的余晖下，更加娇艳。
林薇烟依偎在君翼怀里，他们一起看着晚霞。
“皇后呢？”君翼问。
“回去了。”林薇烟答。
君翼心里在叹息。
他想起的皇后的温柔和体贴，心里在自责。他应该对她好一些，多去看她一些。
夕阳已沉，黑暗渐渐笼罩大地。倾君阁里、梅花丛中已经亮起了灯。
他们还坐在阳台上，望着天边的云。
“你说，刘国师真的是狐妖吗？”
“皇上为何不想想，狐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他三天都没抓到狐妖？宫里出现妖怪，谁受益最多？”
君翼陷入了沉思，但他似懂非懂，就是理不清楚。
林薇烟告诉他，“狐妖给皇上的金丹快要失效了，他为了从皇上身上骗取更多好处，所以显出了原形。他抓不到狐妖，因为他不能抓自己。再者，狐妖在宫里待得越久，皇上就越倚重他。”
“可是，那一天在瑶光殿，狐妖出现的时候，他就在殿内……”君翼的语气很虚，想到当晚的情景，不禁颤抖起来。
林薇烟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问道：“当晚那么阴暗，皇上能确定狐妖的影子出现的时候，他真的在殿内吗？或者说，在殿里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君翼又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脑海里的乱麻渐渐被理清了。他站了起来，神情严峻，嘱咐林薇烟今晚早些歇息，然后便离开了倾君阁。
他还有要事在身，这件事今晚必须解决。
刘半仙死后，四方殿就被大内侍卫包围了起来，围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但根本就没有苍蝇要往外飞。
四方殿的大门一直紧闭着，里面寂静无声，就好像根本没人一样。
侍卫们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难道他们真的是妖？已经遁逃了？
黄昏刚过，皇上的圣旨就来了，甚至要他们进入四方殿，捉拿妖道。
即便再害怕，再不情愿，他们也不敢违背圣旨。
所以他们撞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所以他们看见了死人，满屋子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