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之，清水县衙是外祖故居，母后十分在意，现下清水县被一个小人把控，母后十分恼怒，你替我好好治治罢。
——谨之，那师爷出身贫寒，为人十分刁钻，却并无多大能耐，本宫传过前几任县令问话，皆言她不足为惧，你好好查查，她在清水县多年，定有漏洞可钻，待将她除了，本宫立即让你回来。
...
那人所言句句犹在耳畔，此时他却再难有先前那般斩钉截铁，诺大的大堂内静得吓人，外面早已黑了，他握着一本帐册站在大堂中央，低垂了眸。
按言策所想，即使她再能耐，这账本却做不得多少假，以她那副德行，怎会干干净净？况且，程煜与那人说话之时他亦在场，程煜没道理骗他，亦没那个胆子，怎现在却半点问题也无了？竟是干净得不像话。
他沉默了许久，身子站得笔直，眼神落在地面儿上，瞧不清他的情绪，那背影瞧着却是格外颓丧，颓丧得令人不忍心打扰，一旁拾叶担忧的瞧着他，张张嘴，却是没敢出声。
"啊...唔..."
角落里，孟晚舟伸伸懒腰，边打着呵欠边将腿伸直了，毫无形象的靠坐在墙边，睡眼朦胧的瞧着那人，慢吞吞道："大人可查完了？在下可有贪墨？"
男子一僵，捏着账本的手稍用了些力，青筋亦现，他抿抿唇，道："走！"
他在赶她。
许是许久未曾说话，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出口的话似嘶喊一般，极震人耳膜，孟晚舟掏掏耳朵，轻挑了眉。
这样便放弃了？这样便妥协了？如此岂不是浪费了程煜一番'美意';？那怎么成！
如此想着，她慢慢站起身来，走过去将男子捏着的账本扯了，抬手在脑袋上敲了敲，朝着那瞬间皱眉的男子露出一口白牙，"大人若是无事，还请将这些账本还原，咱们县衙没有人手，账本一向是在下管理，只在下累了，便劳烦大人了罢！谁叫大人比较闲，半夜亦在忧国忧民？"
一说完，不待他反应，她已是将账本朝着他摔了过去，'唰唰';两声响，账本张着摔进他怀里，又'吧嗒';一下落下地，言策动动手指，掐紧了指尖。
她的力道虽微，这般砸下来却似挑衅不屑，那感觉不比给他一个耳光好多少，直将那正难堪的男子臊了个底儿朝天，言策抬头瞪着她，眸子里再现火焰，那愤怒的模样似要将她烧成灰烬，撕成碎片。
"孟无良！你瞧本官的笑话是不是！你以为你了不起是不是！我告诉你，即使现在没有你的把柄，本官早晚亦会找出来！早晚会！"
这般一番话下来，他倒是气势汹汹，却也明白的说出对她的不喜来，孟晚舟摸摸鼻头，笑道："在下等着！大人继续努力！"
这话一说完，她转身便走，手半抬着朝他挥了挥，跨步出了大堂，堂外一片漆黑，一旁有衙役守着，见她出来，那衙役立即凑上前来，极小声道："师爷，大人没为难你罢？"
他似乎极担心，孟晚舟轻笑了下，亦极小声道："大人怎会为难我呢？在下瞧着大人不错啊，挺有趣的！"
有趣？哪里有趣了？
衙役偏头朝内望了眼，一下子与那男子的目光相触，隔着老远，那人眼里浓浓的不喜亦瞧得分明，他抖抖肩，再瞧一旁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时，眼神亦古怪起来，"师爷，您老没眼花吧？没精神错乱吧？"
"你也说啊，在下已然老了，这精神、眼神什么的肯定便差了些，谁知道有没有精神错乱，老眼昏花呢。"孟晚舟笑眯眯下了台阶，往衙门口行去，在那衙役惊掉下巴，满眼诡异的眼神中，慢悠悠出了衙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时已是亥时，街上早已没了人，更夫远远的敲着梆子过来，孟晚舟负手站着，待他一过来便夺了他的灯笼，弯唇笑道："今夜不必敲了，反正清水县这么个小地方也不会有人光顾，你看不看都那样，再者说了，大冬天的也不会天干物燥，半夜失火，与其有力气敲，不妨陪大哥一程。"
那更夫轻哼了声，伸手便来夺灯笼，速度极快，眨眼间已将灯笼夺了去，一招得手，他立即后退几步，远离了她，"孟晚舟，你算哪门子的大哥？若你唤我一声大哥，兴许小爷高兴了会应应！赶紧让开！小爷忙着呢！"
"小爷？给大哥乖乖过来！"她轻勾了唇，眼神已是落了过去，即使夜色极深，他依旧瞧了个明明白白，那眼神里满满笑意下毫不掩饰的恶意。
"哼！小爷走了！"他自来知晓她的性子，见她这眼神，已是不敢再跟她啰嗦，掩饰性的哼了声，越过她便要走，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免得被她缠住当乐子。
极难得的，孟晚舟没有拦住他，只是在他将要过去之时小声说了句，旋即抬步，擦身而过。
"你说什么？"
她倒是要走，他却是不允了，更夫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了她的手腕，灯笼随着他的转身扬起来，落下之时，浅薄的微光终是照亮了他的脸，朦朦胧胧的光下，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你方才说什么？"他再度问道。
"你耳朵不中用了？竟是连话也听不清了？"她翻了个白眼，轻轻一挣，已是挣脱开来。
"孟晚舟！你可知你方才所言若是传进那官儿耳里，你便洗不清了！"他有些烦躁，便是她一向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亦指着他做了不少事，只他却未想到她会有这等想法！庆国国法甚严，她难不成想挑衅国威？
"洗不洗得清，端看你了！"她眯眼，笑得没心没肺。
"看我？老子不干！老子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个混蛋！操！"他怒极气急，亦是担心至极，连脏话亦蹦了出来。
"赶紧去啊，若是你被抓了，被言策打残打死都好，千万莫要供出我来，当然，大哥极相信你，莫要给大哥丢脸才好，若丢了脸，在下可不认你。"她拍拍他的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的话却是极相反的没良心。
"孟晚舟！"他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