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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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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

是蓝小玉唯一的感受。

仿佛有着巨浪滔天扑面而来,水流触碰的力道掩盖了方才那苍茫亘古的声音,似被突地戛然而止。

那海泽如倾盆之雨覆盖下来时,她有着最坏的打算,做着最后的心里准备,水波"哗啦"一下,直将那小姑娘打的翻滚在一旁却没有臆想中的那种冲击与压力。

好像一场轻薄的雨,将人淋湿浇透,蓝小玉趴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她脸上身上的血渍被冲刷的氤氲了开成了诡异的纹路,头发干瘪瘪的全部黏贴在脸庞。

她勉强偏过头去看身旁那些树木花草,辉光下还淌着水珠串子,那证明蓝小玉并非幻觉,空气中的清冽瞬间被扩散,叫人分不清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还是因为周围那些花草青叶。

那气息好像穿梭蔓延在一切可以游走的角落。

好像夜雨清荷下的露水。

蓝小玉心头猛然一跳。

她颤巍巍的抬起脸去看。

试图看清楚自己的前方,有着谁。

清光在云层间细细落下,隔着一场雨后朦胧的雾渍叫人看不真切,仿佛一切都被遮挡在一层雾纱之后,可她至少还分辨得清。

虚幻的景致后,有着水墨一样的疏影。

"夜阙君..."她下意识喃喃了声,也不管要不要再看的真切,蓝小玉挣扎了一下,脚却还是打了个滑,还没爬起身就"啪嗒"跌回了水渍泥泞中,"夜阙君!"她的声音不够响亮,甚至带着几分难耐的沙哑。

时到如今,她还能活着,还能说话,大概已经不易。

那身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仿佛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如何挣扎如何徒劳,又如何渴求。

蓝小玉的指尖在泥水里狠狠抓了一把,连指甲中都陷了不少砂石,可她毫无知觉,她曲着膝盖也不管身上是血是泥踉跄着站起了身。

她重重的喘了口气,还兀自的笑了起来,就好像终于等到、见到无论如何也想要抓到的东西,好像那倒影在薄雾后的身影,就是仅剩下的一切。

蓝小玉伸出了手就向前踩了出去,"啪嗒",她踩在小水潭中,溅起了泥水。

"夜阙君。"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

突得,几乎是同时从两旁穿梭出的藤蔓一下便缠绕住了她的双手,那些藤蔓早已枯死,灰白色的倒刺瞬间就扎进了蓝小玉的手臂和手腕中。

蓝小玉疼的倒抽一口气,整个人被那力道钳制的拉扯下,"咚"的一下就跪坐了下来,她的双手被老藤蔓拉向两边,很显然,它们不会让她再往前走哪怕一步。

倒刺似能扎进血脉沿着血液肆虐,所到之处无不是伤筋动骨般的刺痛。

没有一丁点的绿色,枯萎的枝桠有着腐败的气息,"喀啦喀啦"的却像有着生命盘踞在她整条手臂。

那是种突然而来的感受,这是一条死亡之路,蓝小玉有那么一瞬,看向藤蔓所来之处,巨大的山体压下黑暗的身影,那不是山,或许说,坟冢更合适。

巨大坟茔中枯萎的藤枝,充斥一切的亘古荒凉的灵音,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无所葬身的世界。

仙圣之墓。

"踏",清晰的落步传来,金丝银线在水墨衣袍上的游走如鱼得水般,长发和长袍落地逶迤蜿蜒,拖曳过青草,也沾染过尘埃,却唯独不带露水痕迹。

他眼神默然,如同琉璃灰烬下最后的光彩,亦是孤月邑空、疏云风荷,可是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高高在上、点尘不惊,他看着蓝小玉与看着任何的景色都毫无二致。

金丝银线都在流淌月华的斑驳。

他似只是在用眼神索求,她是因何来到此地。

没有惊愕、没有喜悦,有的,只是质问。

蓝小玉有那么一瞬是被他这样陌生的神情所震慑,她稍有瑟缩的迟疑了两分:"我来找你..."她顿了声,那音色着实不好听也不清晰,"我来找你。"她又重复了一次。

"如何?"他开口了,声音好像长夜中清露从叶片落地之前滑过的轨迹,并没有因那小姑娘满身伤痕和痴心妄想所动容。

他眉目如画亦如霜,仿佛在说,既已见到,自当离去。

不是的。

蓝小玉的胸臆间似有什么千斤的巨石压抑的喘不过去,她想要扑上前去,可但凡她有一丁点抗拒的心思,那手上的藤蔓就好像未卜先知般勒紧了她的手,枝蔓枯刺扎进了皮肤,血肉模糊。

她能感觉到嗓子里的干涩也同样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和那些微弱的恐惧卑微,却在落出字眼的时候变的坚定不移:"我来带你离开。"

那分明是死死咬着舌尖才能断续却清晰的字句。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夜阙君的唇角微微泯了下,竟然刹那笑了起来,那是蓝小玉不曾见过的笑意,轻蔑又带着不敢置信的,讥诮。

"离开?"他的口吻并不冷漠,甚至可以说嗓音温绵的好似轻柔抚过的夜风,在月下岩间落水的清响,"蓝小玉,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与那番话音同样绵延氤氲的还有被露水沾染的空气。

蓝小玉的身体一僵。

轻而易举就能嗅到夜阙君口吻中的不甚在意和可笑,水墨落痕,他抬手支着下颔,宽大的袖袍滑下他的手臂,他的动作慵懒风雅不失冷漠。

他如同一个神祇,也终于成了那冷眼旁观的神祇,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对于蓝小玉的感情和想法,不屑一顾。

他只需眉目微蹙,那些藤蔓"嗖"的就掐到了蓝小玉的骨头,几圈盘踞缠绕,分秒就能叫这凡人粉身碎骨。

蓝小玉因这认知连呼吸都徒然凝固,她的耳边忽得嘈杂起来,那来自于空灵与亘古坟茔中的荒诞话语。

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它们就好像正大光明的旁观着这一场对峙,从窃窃私语到指手划脚。

胆敢擅自踏足鲲鹏之地乃是罪无可恕。

应当灰飞烟灭,永不渡轮回。

杀了她。

杀了她。

它们都在叫嚣着,杀死蓝小玉。

她看到夜阙君漆黑如同水墨的眼瞳,琉璃的辉光都未折射星月光泽。

幽冥空灵的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出现在蓝小玉的耳边,又时而出现于夜阙君的身后,飘忽又凝聚,再被打散至冥冥。

那些言语密密麻麻好像交织成一张禁锢束缚的网将蓝小玉覆盖其下,蓝小玉的神情从原本的失措转瞬成恼怒,她仰头笑了起来,几乎是带着些许疯癫的姿态。

有那么一瞬才能够发现,它们要禁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夜阙君。

那高高在上的鲲鹏之主。

那应当禁守坟茔执掌仙圣生死的神祇。

它们喧闹,它们叫嚣,它们口口声声都在诉说着所有的法则和规矩。

它们不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不给他任何开口言说的机会。

它们只会执着在错误和罪孽。

蓝小玉这喟叹一笑,就被涌上来的血腥呛到了,她干干的咳了两声,从嗓子里好像翻涌着气息落出短促的字眼:"滚..."这就是所谓的重生之地,所谓的先圣之灵,与魔何异!"滚开!"她孑然大喝。

滚开!

"你们休想控制我,也休想让我回头!"她咬着发酸的牙尖,恶狠狠的瞪着那些根本看不到实体的虚无的所谓"圣灵",她将眼神挪到那墨色金丝的身影上,"言语能困住身体,但是困不住人心..."她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想要说给那如今点尘不惊的神祗听,"言辞凿凿的神灵,却已沦为俗世祭品!"

这就是那些传说中无法触及的圣灵,真是,可笑。

"放肆。"那些空寂的声音徒然拔高,任是谁也不会容许蓝小玉这样一个凡人污蔑神祗的职责,它们的暴怒来的极其突然,蓝小玉只在那瞬感受到周遭空气都要被抽空,仿佛有什么强劲到不可匹敌的力量驾驭着山水风势俯冲而下。

蓝小玉自是不可能抵挡。

她只是看着夜阙君,话却是对那些执掌生杀大权的圣灵而言,这一次她放轻了声音,哑然不过自言自语:"凡人在你们眼中,终不过一死。"或百年,或千年,那么,因何而死,有什么区别。

那琉璃业火瞳孔中的火光似微微一烁,他动作比那些虚灵还要快速迅猛,金丝银线"飒"的便穿透了所有的迷雾和空气,它们落在蓝小玉跟前的一刻,他也同样来到了她跟前。

原本汹涌而来的力量也因着他的行为戛然而止。

疏影带着银线的画图,好像夜里天穹最为灿烂的辰星,他的脸庞、他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蓝小玉却心跳一窒。

夜阙君那尾戒的丈剑,如今也正抵在她的胸口。

如你所愿。他开口轻巧。

天神的利器没有锋,却同样可以削骨割肉。

噬过妖,斩过魔,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个凡人。

夜阙君微微歪着脑袋,他从蓝小玉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像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魔。

"你不走,下场只有一个,"他的语调也显得懒懒清冽,仿佛蓝小玉做什么决定都与他无关,他的手肘稍有用力,那剑尖就刺入了皮肤,他俯下身,唇角就擦过了蓝小玉还带着微微颤抖的耳廓,"而我,能杀你第二次,蓝小玉。"

蓝小玉,能杀死你的人只有我。

他的声音温柔又清雅,好像对着情人才能出口的亲昵。

手中的剑带着冰冷的温度,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