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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觅个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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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北疆都护府和捕鱼儿海万籁俱寂。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明天就是农历的新年了,今日是腊月二十九,如果说之前余情对凌安之的孺慕之情像是火山根本压不住一样, 最近可能随着心境的变化,变成了捕鱼儿海一般的静水流深。

她终于有时间沉淀心境, 开始理一理这千丝万缕。

她一直在想, 是什么时候对凌安之感情越来越深厚,却觉得他与自己越来越遥远,最后两人中间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现实沟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多年前那一次在北疆吗?应该不是,那时候凌安之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拳脚功夫了得的纨绔子弟, 教她功夫带她打鱼, 扮装落水淹死的吓她,那时候和她距离最近。

是这次来到北疆吗?更不是, 她认识了裴星元之后, 才意识到被自己强压下去的思念横亘心中,有多绵长, 山东提督晃在她眼前,好几次差点叫出了凌安之的名字。

应该是没见到他那三年,那三年凌安之磨出了西北军、平定西北、威震青海、还协兵荡过甘州,是大楚最年轻的一方大员,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余情和凌安之相处过,知道他一草一木也关情, 不是只好杀人的疯子。

他在乎什么?来往的商队说过那里有杀神镇守,经商太平;从甘州宁夏太原迁往安西的农民牧民说那里没有抢劫的土匪,少帅从不生事;一些世家子弟竟然自请去安西做武官,称治军虽严格但赏罚分明,可以做点事。

——不过世家大族的小姐们纷纷表示不能找他,跃马横戟,整日拼杀,国公爷的儿子,最年轻的一方大员,竟然毫无私产,恐怕是脑子有些问题。

她模模糊糊的好像琢磨出一些轮廓来。

终于有点知道为什么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了,这个男人谈笑风生、无妻无子、无房无产,这点心血全自然而然的铺在了保一方平安上。

他这么做,注定得不到私爱,因为没有心血给与,所以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党羽朋友,连少时的红颜知己梅绛雪都对他渐行渐远。

他这么做,注定从头到脚都值

得她去爱,因为襟怀坦荡,光风霁月。

余情自从认识凌安之那一天起,总能感觉到这个人奔流体内的巨大能量,这种能量如此完美,强烈而且流动的又如此自然,这种力量的名字是什么?

凌安之是这江山的,不是谁的工具,谁手里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凌安之也不会归属于哪个不懂他的胭脂俗粉,否则可能只是暖床铺被的物件,毕生都难以成为灵魂伴侣,所以他谁也不娶。

她这些年费尽了心机讨好靠近,汲汲营营的小恩小惠,情意纵使是真的,和凌安之流过血的河山比起来,简直是滴水之恩,想着他涌泉相报。她感觉自己在凌安之面前,狭隘的像一条泥鳅。

爱是真的,不过这斩不断的千丝万缕的牵扯也是真的,所爱隔山海。

所以,那天晚上她看到凌安之墨绿色眼睛里深不见底的深情,心痛却果断的舍弃,她自惭形秽油然而生。

西北是大楚军事重地,安西飞骑平西扫北;凌安之是将星降世,得凌安之者得天下,凌安之站了谁的队,谁就有了夺取天下的资本。

她纵使情意是真的,可一点付出,却妄要那么大的回报,那人一直都懂,却一直没有点破,还对其中她掺杂着权谋利益的真情动了心。

他放下的还不够多吗?她不应该步步紧逼的为难他,逼着他断—舍—离。

所以,这些天,她心突然就静了,她就应该把生意管好,把青海几个矿经营好,为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有机会远远看一眼,知道那个人平平安安的,也就够了。

厚爱是祝愿付出,不问不怨,不纠缠。

以前想到分开,她柔肠百结,凌安之心比昆仑山还大,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把她忘了;而今想到分开,她觉得远一点对他也好。

“咚咚。”外边有人敲门,余情收回心绪,“是谁?”

外边隔着门传来代雪渊的声音:“余姑娘,外边王府后山上,花少爷准备了十车烟花,一会就放了迎接新年,请您出去看一下。”

后山景观精致,四时景色不同,尤以冬季最为大气剔透,黑山覆雪,水似玉镜,松柏挺直,矮松梅树层叠盘旋环绕,给王府增加了不少姿色。

花折前一阵子受伤,又被

泽亲王收拾了一顿,最近刚能起身就又开始倒腾这些风花雪月的,说是要热热闹闹的给许康轶过一个年。

许康轶也放松的站在花折身边,明蓝色披风系的严严实实,狐狸毛的领子簇着下巴脸颊,平时矜傲精明之气隐了去,看起来像个马戏团里无害的小狮子,眼睛上挂了一副特制的琉璃镜。

花折也裹着黑色带白色翻毛的大氅,站在他身后,一手揽着许康轶的肩膀,一手指着成车的烟花给他言笑晏晏的简短指点解释下烟花的内涵:“殿下,这些烟花是内地专门的能工巧匠制作的,前些天专程运了来,放上了天的时候和水墨丹青一样,俱是画作,你一会仔细看看,看烟花作画的内容你是否眼熟?”

一向矜傲冷峻的翼王频频微笑点头:“你就会玩这些罕见又费钱的,幸亏我皇兄没在现场,要不弄不好又要罚你”。

花折眨了眨明眸挑挑眼眉,一转头毛领几乎蹭在了许康轶的脸上,笑的高贵:“大过年的,泽亲王忙着打仗,我也算是放点烟花吸引一点敌军注意力,无过有功,他没理由罚我。”

谈话间人到齐了,代雪渊看花折对他示意的点了点头,开始点火。

这些烟花全都经过了设计,北疆的浩瀚湖泊,京城的森然高墙,安西的辽阔草原,流淌的波浪运河、太原的百里马场、新建设起来层层叠叠的烽火台等等全都描摹在内,好像除了两广没有涉及到,其他的真如同用火光制作的水墨画一样,一幕幕闪现在夜空中。

最后几幕让许康轶和余情实在忍不住笑,几年前翼王在城隍庙里砍贪官脑袋的场景也能设计的出来。

风刀霜剑严相逼,一蓑烟雨任平生。

自画何须废笔墨?不光岁月记得他,花折也记得。

一场烟花一直放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了三更天,如同闷雷的炮声依旧隆隆的不绝于耳。

余情忍不住垫起脚尖去揪花折的耳朵,笑骂道:“你到底赚了多少钱,能这么只听个响的扔到天上去?我看用不了几年,我这个北方的首富小黄鱼儿就要被你这个花公子取代了。”

花折和许康轶同时春风一笑,一齐看往城外:“总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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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都护府正面战场

上六座城门突然毫无征兆的全都打开了,凌安之从最中间的德胜门打马而出,剩下的凌霄、元捷,陈恒月、陈罪月,相昀,楚玉丰,田长峰等一干悍将从其余五门带兵鱼贯出城。

红夷大炮缓缓排开,番俄以为明天是大楚农历的新年,至少会过了年再打,刚才还以为大楚迎接过年的气氛不错,全抬着头欣赏漫天画风别致的烟花来着,谁成想突然连招呼也不打,就这么真刀真枪的冲出来了。

——不过凌安之要是能被敌人猜准,坟上的草也应该一岁一枯荣好几回了。

凌安之早就利用奸细、舌头、探哨等把对方摸透了,一改之前的谨慎和试探,直接开始总攻,六路骑兵冲撞,把红夷大炮直接快怼到了城下,将大炮升上云梯开始在半空中向敌营和城中气贯长虹的开炮。

太凶残了,没这么干的,番俄从来不知道红夷大炮还能这么用,一时间没有防备的人仰马翻。

城门一破就简单多了,神机营前阵,举起三眼神铳连射三轮,再骁勇的骑兵也挡不住火器,三枪打完将神铳掉了个头变成铁榔头,神机营又变成了骁骑营,两万黄甲的安西飞骑和三万玄甲的北疆骑兵像流淌的岩浆一样,扇子面一样掩杀了进去。步兵随后冲入清扫,所到之处消融一切所向披靡,番俄节节败退,简直是一场屠杀。

凌安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战场上从没什么恻隐之心,风水轮流转,今天敌人不死,明天可能就死到自己了。早就向所有将领士兵下了死命令,要求消灭有生力量为主,无需手下留情,只要死的不要活的,让番俄五年之内无力再战。

这场战争属于客场作战,打的极苦,从春季一直绵延到了春节,随着安西军的援战,战局从颓势变成了平衡,从平衡又到了胜势,而今更是收割果实检验成果的时候,将士们早就想打了胜仗拿了赏金回家过年,一心求胜势不可挡。

******

北疆大捷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至朝中,满朝文武欣喜若狂,一干老臣们更是痛哭流涕。

——安西已平,北疆又胜,大楚国天下太平矣!

朝廷文武百官全部犹如有人指挥似的齐刷刷的同时跪拜:“大楚中兴之时得泽亲王

和凌少帅,是万民之福,社稷之福,是陛下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一直飘出了紫禁城,气势万千直冲云霄。

景阳帝在位三十年,第一次得到了真正的太平,是敌军再无力一战的太平,纵使九鼎至尊,也难掩激动神色。

他爱屋及乌,一扫眼见凌安之的大哥内阁大学士凌川位列朝班,直接口谕道:“凌家满门忠烈,拱卫安西已经百余年,全家人才济济,长子凌川在朝多年来兢兢业业,功绩显赫,有功于社稷,加封凌川为太保。”

景阳帝在龙椅上站立起来,老皇帝腰背挺直,双目灼灼有神:“皇长子泽亲王许阔平定北境有功,加封天佑上将!”

“皇四子翼亲王许季身体羸弱,仍在北疆协助抵御外虏,加封北督道将军!”

“安西提督凌安之战功赫赫,先平定西部而今支援北疆,一力擒杀丹尼斯琴,功不可没,实在天佑大楚所以降下英才,擢升安西提督凌安之为定边总督,总领安西军、天南道、青海道、甘州道各省军务!”

“封凌安之为平西扫北侯,简称西北侯!”

“中原守军黄中原最近刚刚病逝,将中原军并入安西军统一管辖。”

“虽然凌河王春秋尚健,但已经致仕,定边总督西北侯再叫做少帅不合适,改称凌安之大帅。”

“北疆与安西参战将士,皆有封赏,请速提交名单报朕审阅。”

——催凌安之出战催的实实在在,赏的也是实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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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战场已经清理完毕,凌安之封侯的消息已经传回了西北和天南,不凭祖荫,但凭军功,扶摇直上,二十五岁——西北侯,本朝前所未有。

余情境随心转,心里懂了,也平静了,和凌安之的相处也自然了。凌安之这几天正在准备班师回安西军,泽亲王将战利品也让安西军分走了一半,他和凌霄昼夜清点指挥,将东西打包分装,将马匹等归拢成群,启程定在了后天。

许康轶和花折也已经收拾启程,不过许康轶是打算和凌安之一起先去安西,以视察军情为名,看看能不能在安西也筹出款项,帮忙建设烽火台。

凌安之知道翼王最近日子也不好过,来钱没那么容易了,本

已经婉拒,谁知道许康轶又眼一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看住了北疆其他地方四处漏风有什么用?此事就这么定了,休再争论。”

余情要是从前,肯定一起跟着去了,不过她觉得凌安之已经是总督,且已封侯,和之前身份有所不同,要谨慎些;自荐枕席结果被男人拒绝,再赖在人家身边自己脸皮再厚也熬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伙伴们的追更,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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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