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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由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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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宇二十四五岁年纪, 跟着裴星元也有五年了,点头附和道:“将军,后来可能军医就地给您处理伤口,您没看到, 凌安之是直接把余姑娘抱出了黄巷坂窄路,一路抱到了马车上。咱们很多山东兄弟们有些惊呆了, 纵然余姑娘行走江湖不拘小节些, 可是这也过于随意了。”

余情是他未婚妻的事天下人皆知,裴星元觉得全身伤口更疼,他之前倒没想过怎么和手下兄弟们解释这个事,有些头大:“彦洲, 严宇, 此事关系复杂、一言难尽,回头告诉兄弟们, 权当做没看到, 不许乱说。”

贺彦洲不明就里,带着些怒意疑惑道:“将军, 余情和您已经有夫妻之实,和别的男人应当保持一定距离,凌安之以前是堂堂定边总督,现在是社稷军的统帅, 难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裴星元面色一凛,一身冷汗,他归顺了翼王不假, 可社稷军是凌安之的地盘,无论是面子上还是里子上,两个男人都有一个要退一步,而现今情况,退步的肯定是他:“胡说!哪里有什么夫妻之实?此话万万不可随意说来,万一以讹传讹,你让凌帅的颜面往哪搁?”

贺彦洲嘟嘟囔囔:“将军,这些事您也瞒不住我啊,我去年半夜三更在您的卧室看到过余情两次,后来一次衣衫不整…”

严宇觉得话不对头,他抬头之直勾勾盯着裴星元的眼睛:“慢着,将军,您说谁的颜面往哪搁?”

裴星元解释道:“凌安之和余情认识多年,一直对余情情深义重…”

贺彦洲才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余情和裴星元前天和昨天一直并肩作战,全军将士有目共睹,看着简直是神仙眷侣,他当即手指着门外许康轶离开的方向怒不可遏:“情深义重?将军,我看是那个凌安之和翼王达成了利益同盟,横刀夺爱吧?”

贺彦洲全身血全冲到脑袋上,声音陡然提高:“将军,不是我说话难听,那个凌安之和许康轶之前连个活命的机会都没有,造反了之后才算是有权利在阳光下喘气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红的发紫的当朝大员,愿意和他们走这个独木桥不是图许康轶

万一走狗屎运能日后真能赏你个升官发财,而是你愿意帮他们,结果弄的招来了杀身之祸,也不知道算不算被逼上了梁山。”

“天下人谁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他们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如果如此小人行径,我看归顺他们也没什么意思!简直欺人太甚,这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将军厚道,不想惹事,这事就交给属下去做,定要给将军一个交待——!”

贺彦洲滔滔不绝,越说越激动,裴星元几次插口全没有打断,终于怒了:“大胆闭嘴!军营之中辱骂亲王和统帅,造谣蛊惑军心,军法上连问都不用问,可以直接推出去斩了,你当社稷军统帅们全和我一样是好性儿的?”

贺彦洲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天理伦常在上,我打小跟着你,砍头我也没话说,不过就算斩了我也得把话说完。”

裴星元带了贺彦洲多年,知道他一心护主,也不能再苛责,缓和了口气:“彦洲,此事说来复杂,余情也是没办法,事出无奈才求我给她和凌安之挡一下,细情没法和你说,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再提,以免横生枝节,知道吗?”

“之前没有详细告诉你我和翼王的关系,其实我二人早已经志同道合,不存在什么被逼上梁山,你跟了我多年,也应该知道这是我遵从本心的选择。”

贺彦洲气出了小孩子脾气,眼圈通红:“我也不是非要争,一个女人罢了,可少爷你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认真喜欢过谁的,好不容易看上了余情,谁成想…”

陈恒月是找翼王告状来了。

满园奇花异草开的不错,映照着陈恒月的脸色乌漆嘛黑的更加难看。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受伤不轻,脸色想好看也难;知道的明白纯粹是被楚玉丰给闹的。

他是许康轶的心腹多年,也不太修饰用词,一边走路一边就皱着眼眉开始说楚玉丰的所作所为:“王爷,在下接受北疆军以来,楚玉丰处处作对也就算了,给我起了一个什么外号叫做月亮将军,这些我都能接受,我定会以大局为重。”

“可骑兵在京城脚下,本来说好的不许扰民,沿途打开一座小官仓也够两万骑兵军用,可他为了贪图方便还是沿途抢了商户商

铺,我刚才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起他,以为他知错能改,他可倒好,当场翻脸,阴阳怪气的直接骂我是告密贼,让我找您说来,这简直…是胡搅蛮缠。”

许康轶对楚玉丰也颇为头痛,一个位高权重的刺头,只服他和凌安之,别人说什么全是听不进去。

凌安之总领军务,他自己第一不懂行军打仗,还是学习领悟状态;第二凌安之要求他呆在安西军中保护他的安全,也方便议事,弄的到现在北疆军的军务也没有完全理顺。

他是想和稀泥,可是这楚玉丰是块石头,完全油盐不进。

楚玉丰平时也是爱兵如子,北疆军攻打潼关伤亡了九千人,他起早指挥人马往来潼关县将伤兵一批批的运回来,到了洛阳条件好些,花折带出的军医甚多,也正好医治。而军中调配药物,必须要经过花折。

他刚大踏步走向府衙要来找花折要条子,就看到陈恒月和翼王花折在一起,当即猜到陈恒月是告状的。

随随便便和花折讨了个药物出库的条子,楚玉丰瞪着粗黑的卧蚕眉斜瞥了陈恒月一眼,一副“你等着,咱俩没完”的表情,一甩袖子就走了。

果然,还没到中午,楚玉丰请示的书面文件就递上来了,先是把陈恒月一顿夸奖,什么刚毅果决,善会排兵布阵,作战勇猛,才高八斗等等;又谦虚了北疆军一会,什么多年来守城居多,攻城时少,属于小庙。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陈恒月将军堪当大用。

明白的告诉翼王殿下,庙小放不下大神仙,爱在哪用在哪用,反正别在我这用。

许康轶看完了折子,用手指掐着额头静默不语。

花折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为难:“殿下,你打算怎么办?”

许康轶也只能苦笑:“你心里也明白,军中二人不和是自古解决不了的难题,和文官不和顶多意见相左不同,多少武官不和导致了军令推行不下去,发展到阵前互相看热闹,内耗到全军覆没的程度。”

“如果两个人一强一弱,也就罢了,可偏偏两个人职位相同,性格虽然一刚一柔,但是楚玉丰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在眼下这种情况,还真是就克陈恒月这种做事深谋远虑的,要我看拆开算了,让

相昀去吧。”

花折靠在了许康轶身上,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自觉的揉了揉开始疼痛的太阳穴:“相昀功夫是比陈恒月高得多,不过谋略上差得远,更适合给凌安之当前锋,可惜能用的人就这么几个,真是拆东墙补西墙也不够用的。”

余情昨晚战后基本是累晕了,被凌安之抱了一段路,后来送上了车驾随军带回了洛阳,把花折扯过来给看了看,花折说就是太累了,多睡一会即可,果然余情回来草草洗漱便睡了个天昏地暗,凌安之吃过了午饭,回房中去看她,见她才幽幽转醒,正像个起床的懒猫一样揉脸颊。

凌安之两大步就坐在了床边,仔细看好像能看到七窍正在滋滋的冒烟,握着她的肩膀问道:“醒了,休息的怎么样?”

余情硬仗之后劫后余生,战场上血肉横飞,兵器插进士兵身体里的噗噗声音震撼心魄,精疲力尽之后再看到扑上来的白刃,真有死生随意,只想倒头睡一觉之感。

再想到凌安之常年在战场上拼杀,精疲力是常有的事,当即在床上坐起来扑进了他的怀里小声心疼道:“三哥,你能不能不打仗了?”

凌安之当没听到,不慌不忙的把她从怀里扯出来,咬着牙微笑道:“余情,你还知道战场危险?咱俩算算账吧。”

“额…三哥,你我二人不分彼此,算什么账呢。”

坏了,好像是要收拾她,有点后悔偏偏他进屋的时候醒了,怎么不再装睡一会呢,要不还可以更深思熟虑好好应对一下。

你我二人?怎么觉得事实上还有第三人掺和呢。

凌安之说话像冒着小凉风:“是谁答应我军粮送到了之后便先回太原的?”

余情拉着他的胳膊摇晃:“三哥,人家这不是从小就想当阵前的将军嘛?”

凌安之不吃她这套:“哦,所以你在军中混迹了多年之后,终于在前几天按捺不住,打算在潼关从戎了?”

余情眼珠一转:“我想早一天看到你嘛。”

凌安之风轻云淡:“所以你就踏踏实实的跟在了裴星元身边?是想看到我,还是真心疼他啊?”

他非常后悔当年教过余情功夫,让余情身手上了几层楼,貌似余情用这身功夫做了不少坏事

——比如给了他一刀和保护了星元哥哥。

余情越胡扯越心虚,乖乖的倚着床头双手绞紧了,坐姿拘谨的像个刚上私塾的小毛头:“三哥,你…不是只不允许我半夜去自荐枕席?也…没说我不许自荐为…马前卒啊?”

凌安之觉得余情太不老实,他搓了搓双手,两只爪子好像俱非常痒痒:“嗯,我觉得你私自出战是身边的人保护不周——”

他脸色陡然一沉,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门口的侍卫几大步就跨了进来。

凌安之直接下令:“ 把余掌柜的护卫队,以胡梦生为首的等人全部拿下,每人六十军棍。”

吓了余情一跳,坏了,看来不老实点不行了。

她先是挥退了凌安之的亲兵侍卫:“误会误会,那个…大帅开玩笑呢。”

之后嗫喏的看着凌安之似笑非笑的脸,开始说人话:“三哥,裴星元第一是文武全才;第二对小哥哥忠心不二;第三去年今年救过你和小哥哥,这三点你不否认吧?”

还想拿话绕他,凌安之笑着点头:“继续说下去?”

余情越说声音越小:“三哥,他去年瞒天过海救下了你,还曾在京城协助花折将小哥哥放虎归山,我真的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他,确实不想看他有折损。”

“可他的亲兵卫队真是一般,打潼关的时候跟不上他的节奏;他还了解京畿防务,和很多官员都很熟悉,以后对小哥哥有大用。”

余情估摸着凌安之的脸色:“如果想要攻下京城,则早晚必须要拿下山东,他在山东树大根深,来日定能为你所用。”

凌安之听余情头头是道,连京城和山东的关系都想到了,知道这是她准备好的说辞:“所以你就只身犯险,来了一个美女救英雄?”

余情诚实的点头,小心翼翼的一眼一眼的看着凌安之:“三哥,我的侍卫队水平你是知道的,要不你和小哥哥怎么会由着我东西南北的乱跑?”

“裴星元已经有家难回有国难投,其实敢扮装成你身先士卒就说明他是顾全大局诚心相帮的,他那么圆融聪明肯定明白这基本是找死,可还是这样做了。”

“阵前几个人我和他关系最近,他对我也付出最多,我要是再不管他

,谁会管他呢?潼关肯定就是他的埋尸地了。”

凌安之也不是对裴星元有意见,他也感佩此人的胸中天地,自前年在京城并肩作战,便常有相见恨晚之感。只不过是心疼余情又不听话的深陷险境罢了,昨天如果再晚半个时辰赶到,可能便已阴阳相隔,他还有什么本钱能继续失去的?

他当时浑身热汗,有昨日噩梦重现之感,见此情形犹如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吓得激灵一下子,都有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

有心说些让余情以后乖些,做事之前想想他的意见之类的话,可想到一个说了也是白说,再一个余情英气调皮、仁义大气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现在轮到了他哑口无言的时候,他忍不住摸了摸余情疲惫的还没缓过来的苍白脸庞,轻轻抚摸她的唇角。

就那么顿了半晌,双眸剪水的缓缓说道:“情儿,我爱山河万里,我也爱你…你如果昨天就那么死了,等三哥打完了仗,还有命在的话,回昆仑山落了头发,出家当和尚去。”

余情看凌安之半天没有说话,还以为是在遣词造句怎么批评她,可却不想自己身陷险境,逼出了他的欲说还休的由衷之言。

她瞬间泪目,凌安之看似强大,可她还是能看到他有时候自言自语,如果不是被刺激到排解不掉,她的三哥定不会如此。她觉得自己更应该爱惜己身,偎进了凌安之的怀里:“对不起,我…告诉过自己,不再让三哥心里受一点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