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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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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记起来这熟悉的声音,好似听过无数次这样的呼唤,我那时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吗?

当时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我的头大山似的沉坠,似有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拼命地按住我的额头。

有一个男低音在轻声安慰我,他一直在我耳边说:“顾彩云,闭紧眼睛,不要怕!放轻松,这样就好,这样很好!”

我躺在病床上,接下来我听见有人在聊天。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些可爱的家常,很轻松愉悦的聊天内容。

我听见磁盘里铁器轻微碰撞的声音飘远了。他的声音,像飘在远处的天国。轰隆隆的爆破嘈杂声里,唯有他的声音柔和清晰。

不知不觉,一切的声音万物都变得虚无……

在医院,在家里,能有这样同样的声音的,会是同一个人吗?想到此,我不由地抬眼看他。

我现在睁眼看他,然而站在我眼前的俞大夫,他并没有正眼看我。

他的飘忽游移的眼神,他脸上的神情,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我想试着与他交流,他当然并不知道我这几天的所思所想!但我想他和我应该不是很陌生吧?

我想要跟他说些什么?我曾经好像有很多的疑问?

“你就是那个倒霉的司机?幸好是我命大,不然,嗨,你就完蛋了!”

我似乎在为自己推脱责任,然后我又抱歉地说:“你这个倒霉蛋,实在是运气好,碰到了我!你,以后你要小心!”

见我突然和他说这么多话,而且表现得这么亲近,他有些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受宠若惊。他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对我蓄意深刻地一笑。

他一不说话,我便又想,当时,我为什么一直不曾睁开眼睛看过他?我为什么要将眼睛闭得那样紧?

而现在,如此清晰的他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却不敢相信了。他是如此的年轻,富有朝气。还有他的声音与神态,为何如此亲切?

这些天都不曾给我好脸色的父亲突然开了口:“彩云,你还不赶紧谢谢俞大夫,你的一条小命都是他给捡回来的,这些日子没少麻烦他了。”

顺应父亲的话便是抓住了父亲原谅我的机会,我真的不能错过!

虽然刚才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到理由责怪俞大夫,给我无形的抗拒意识占领了一定的心理优势。但父亲突然把我拉到了需要道歉显然是过错的一方,于是我赶紧有意识地转变话峰。

“哦,谢谢?不,我……不用了,谢谢你。”

我表达的谢谢之意明显有些牵强和艰难,好不容易词不达意地说完这句话,却在自己心里仍旧犯着嘀咕。

我确实不知道我到底是应该责怪俞大夫的肇事之责,还是要感激他的救治之恩。

我的声音与语调有些古怪很不自然。我将眼光投到别处,太不争气,我感觉到我的脸发烫了。

我竟又冒出了另外一句话:“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都是我的错!”说完我就后悔万分。

如果我一旦真的认错,那么我们下次再次交手,我势必会占了永远的下风。

父亲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道平时鬼怪机灵的我怎么突然说话变得这么怪异。

见此情景,俞逸凡理解地一笑,安慰我道:“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样子他还是一个善解人意,不会随意为难他人的善良的男人呢!

“每天一定要定时吃药,不要擅自给自己当医生。”然后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进行了一番嘱咐,他在我家人面前履行他医生的本职。

我看见他的胸前,那是戴着什么?好像是一粒红色的纽扣?它系在一根细细的青丝绳里,红纽扣一不小心晃在了他的衬衣外。

那会是他女朋友送他的定情信物吗?他随身带着,包括出门工作的时候?

我怎么会联想到他的女朋友?其实那吊坠不细看还以为是脱离在外的衬衣纽扣呢。他这么优秀,一定会有女朋友,或许还会是一个做父亲的人!

想到这,我不愿再往前想。

这年代,真是佩戴什么的都有。男人本来戴这些挂坠的就少,我见过有穿金戴银的,有玉石宝坠的,有戴各种生肖或吉祥符号的年轻男性,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男性戴这样似纽扣的挂件。

也许戴什么并没有任何的意义,这种个性化的东西,我哪里能看得懂啊?也许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灵光一现吧!

俞大夫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眼神里的疑惑,他笑笑说:“你不知道,有一次你一把就抓紧了它,好似要勒断我的脖子!你的手法又快又准,好在我的挂绳比较牢靠。”

“我还有这力气?也许是因为它是红色的颜色,透着生命之光!”见他把我说的那么不堪,我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也算是自我解嘲。

奇怪,我们好像是久未见面的朋友,亦或亲人?

诗茵走了过来,连连示意我话说的太多,催我赶紧休息。

我便习惯性的眯上眼晴,不再说话,只感觉一股浓浓的暖意开始爬上来。

我真的感觉有点累了。

俞大夫随诗茵他们下楼去,父亲走在最前面带路。

他们下楼去,一定会先穿过前面一层的庭院。庭院里有父母的卧室,有接待的客厅,有休闲的茶水间,有运动娱乐的活动室。

他们经过庭院走到院外,会经过小花园的两只秋千吊座。那是我和诗茵的千金宝座,可惜我们俩还从未一起试过呢。

“唯唯”猫咪此刻一定随意选了一处秋千,躺在上面正慵懒地晒太阳吧?

不知为何,难道是怕我被宠物感染?最近父母把它真正的和我分开了,二楼我的卧室已经成了猫咪的禁区,偶尔我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门外徘徊,但我却与它隔门不能相见!

“我家的诗茵,是很不错的,她真是我顾家的孝子呢!我们当家长的文化水平低,这么多年只顾着卖菜养家糊口,她都是靠着自己的勤学努力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这个家多亏了她了,这套房子她也出了不少力呢!当初让你来我们家签约家庭医生,还是她出的主意呢!现在果然方便多了,我们哪懂得这些!”

父亲竟然在聊姐姐,当着一个曾经陌生的大夫的面,高调地直夸他的大女儿!

看来我家的顾大老板不愧是一个卖菜的小市民,他不改本色,逢人只出院门的功夫,几个回合便奉上了半成家底。

”是啊,您这房子买的真不错,装修的风格也很舒适。等您和阿姨年纪大了,养老就医,转诊访视就更方便了!“

俞大夫默默地听完,回了父亲一句与姐姐本人无关的话。

“她就是事业心太重,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

“对了,我还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呢,俞大夫!你和我女儿都是学医的,冒昧地问你一句,你多大了?是本地人吗?父母在哪里工作呢?成家了吗?有没有女朋友?”

父亲并没有意识到俞大夫并不想聊关于他大女儿的话题,他还在兴致盎然接二连三地问他。

“爸爸!”姐姐有些不满,却撒娇道:“俞大夫是来给彩云瞧病的,您怎么聊起我来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呢!您这是查户口嘛,俞大夫哪有功夫听您这闲篇啊!”

俞大夫听到父亲的语气,本来是微微一怔,回头听了诗茵和父亲的对话,瞬即笑着回答:“哪里哪里,我也是闵江人,顾博士是个国际人才,久仰大名,值得我学习,我只是个创业人士,还没有成家,也没有女朋友。”

“那好,那好!现在形式好,创业好!年少有为!国外好是好,就是离父母太远!家长不放心啊!”父亲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忙不迭地回应。

俞大夫不知道我父亲平时对着亲友也常常喜形于色地夸赞姐姐呢,只是平时难得有机会当着姐姐的面夸她,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提姐姐没有男朋友的事情。

父亲这次真的是个例外。

说实话,姐姐在国外难道会没有男朋友?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虽然姐姐并没有反驳父亲,但她并没有承认她有!我们家人也从来没有听她提起或者承认过任何异性朋友!

我相信俞大夫肯定也和我一样,他也不会相信姐姐没有男朋友!

这么漂亮完美的姐姐会是单身?我就相信一点,在感情上我和姐姐是相通的,我俩在父母面前都不喜欢提自己私人感情的事情。

因为那时我固执地认为,父母他们这老一辈的市井小民,又怎么会理解我们年轻人的微妙感情呢?

事实上我真是可笑,父母他们谁没有年轻过呀!

正当我处在青春期时,我和姐姐已经分开了,我没有机会和姐姐交流关于情感上的任何事情。

对于姐姐的感情,我也从来没有机会去参与,更别提学习和请教了。

我想,这一定是我们姐妹俩最遗憾的地方吧!

如果姐姐真的没有男朋友,我唯一相信的是,她所认识的人都配不上她!但她随时会遇上别人对她的一见钟情,而不会像我!

我曾经甚至相信随时会从美国传来姐姐结婚的好消息,但愿最好嫁个中国男人,这是我唯一期望的!

但爸爸的话里话外却提醒了我,我对俞大夫是否是自作多情?

难道俞大夫每次的花是送给姐姐的?因为每次他递过花来,都是姐姐接过!

他们俩这一递一接的,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默契!

只是姐如此优秀,我总以为她会值得更好的!因而我把俞大夫 自动屏蔽忽略了。

客人快出门时,”唯唯”猫咪叫了一声”喵”,它是因为没看到我失望吧?

不管怎么样,听俞大夫说他没有女朋友,我心里无由地暗暗高兴。

我听见诗茵突然问他:“俞大夫,我想有机会去你所在的医院进行调研,不知你是否能够提供方便?”

“当然可以,还可以带彩云一起去呢!”俞大夫回答。

听到姐姐和俞大夫他们聊到调研的事情,父亲很自觉的给他们留下空间,没有把他送出门外。

“hey,Ivan!今天有些奇怪哦,你为什么送两束花呀?还都是兰贵坊的花,可真够大方的嘛!”

诗茵姐姐脱口叫了他的英文名字,并和俞大夫开玩笑。

“姐妹花,当然送两束啦!"俞大夫完全不是刚才室内的样子,也不似当初国外见到她时那般拘谨。

“好吧,那我替我妹妹一起谢谢你!”

姐姐回到二楼告诉我他俩要带我一起去医院调研的事,还告诉我这是俞大夫的主意,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俞大夫为什么要带上我?他到底是几个意思?他的心思我并不完全懂得。

现在他只是我的俞大夫,俞博士俞院长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的角色离我好遥远,但我却真的有点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晚上,我要姐姐打开窗帘,我说我想看月亮。

“彩云,你好奇怪呀,月亮里面到底有什么?”姐姐问我。

到底有什么?嫦娥仙子?小月兔?桂花树?好像都不是。

我忽然想起两句诗: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我一时还想不明白它是何意!

对姐姐的疑问我摇摇头,我说月亮里面到底有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呢。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今晚它没有云遮雾绕,一弯半月清清亮亮地挂在天上。

我仔细看它,每时每刻它的脸都在悄悄地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