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朗笑了下，却是悲凉的笑：“但愿您，也可以想起来。”
他说完，将一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上面是自己的脸，还有一张面孔，是他这一生都不能忘记的，尤然的脸。
他的目光定格在照片中两人交握的手上。
往事如电影回放般袭来，言仁海怔怔的朝后退了几步。
看着他的动作，言朗轻声说：“爸，您看到了吗？他是尤然，是您的好战友，也是您的兄弟，更是拿自己生命助您走到如今这个高位的人。”
“您还记得吗？”
言仁海的全身已然冰凉。
言朗嘲讽一笑：“看见您此刻的表情，看来我猜对了一半。”
言仁海看着眼前的人，他唇张了张，却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那张照片静静的躺在茶几上，直到一双苍老的手覆上去。
夜风吹进来，也吹到了言仁海的身上。
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
原来已经深秋了。
所有生物都在渐渐衰老，金黄的树叶一片片的掉落，那照片似是旧记忆，慢慢的浮现在眼前。
——
尤然转为刑警队队长那天，言仁海对他进行了祝贺。
两人喝酒时，尤然还是年轻的模样，他举着酒杯，对言仁海说道：“仁海，恭喜你，终于上去了。”
言仁海却是面色不好。
听上去好听，其实他的位子不过是个摆设。
他看着尤然爽朗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
尤然心思很细腻，一眼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他拍了怕言仁海的肩膀：“仁海，别灰心，上面会看到你的。”
言仁海和他碰杯：“但愿吧。”
当时，国内的禁毒工作正查的严，尤然又恰好是警察，言仁海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就是这个念头，让他悔恨终生。
尤然的性格他了解，所以，他利用了尤然的性格，再加上自己的贪欲作祟。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尤然的信息不慎泄露，那些被尤然抓到的毒枭虽然都已被关在监狱，但仍有余孽在四处徘徊，要将尤然千刀万剐。
那天，尤然给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电话中，尤然那边的风很大，言仁海接起时，还能听到“呼呼”的声音。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传到言仁海的耳朵里：“仁海，结束这个案子后，我想辞职了，我想好好陪陪我的妻子，还有女儿。”
言仁海说：“好。”
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
而尤然的话，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那天的火光蔓延，爆炸声响彻云霄，久久都不曾散去。
尤然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和一辆大货车相撞，肇事司机当场死亡，而尤然，尸体已经无处可寻，唯有一截拇指，代表着，那是他。
听闻这个消息后，言仁海的手想去拿杯子倒水，却是颤抖着将杯子摔在了地板上，碎片四分五裂。
他蹲下身去捡，新闻中女主持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朵内：“据报道，银色轿车司机已经当场身亡，身体被碾压变形，没有一处完整的，只有一截拇指......”
手被碎片划破，血流出来，落在地板上。
他不敢去尤然的葬礼，更不敢去看他。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言朗和尤黎的牵绊，原来就在那时。
言仁海捂着脸，他颤动着身体，有泪从指缝中流出。
五年里，无数次的梦里，他总能梦见尤然，梦见他们彼此都是年轻的模样，梦见他们逃课，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坐在墙头上，晃荡着腿，谈天说地。
尤然：“以后我要去做警察！”
言仁海：“以后我要做个好官！”
两人就这样说着，然后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