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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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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悦华翎过来说。慎刑司那位厨娘招了。

说幕后主使,是昭阳殿。

有人曾经给过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让她掺进谨成殿点心里的药材名录。人蒙头遮面,但说是昭阳殿的人。给了她几百两银子。也有威胁,说若不照办,就在宫外杀她全家。

厨娘虽然身份卑微,但也知道,昭阳殿如今是最得盛宠的。因此一时糊涂,也就答应了。

纸条这样的证据,早就被毁了。但银两藏在哪里,倒是交代了,数目也对的上,恐怕说的是实话。

人还活着。只是她当初也没有看清支使她的人是何模样。如今空口无凭就指认昭阳殿,也没有什么用处。

莫说是昭阳殿了,就这样的证据,想要扳倒任何一位宫妃,恐怕都勉强。

何况昭阳殿也没多少伺候人,昭阳殿就几个负责洒扫的老宫人,再就是持中殿带过去的女官,这里面,按理说不该有心怀歹心的人。

某些人,声称是昭阳殿的人,说是为昭阳殿办事,也未必就是受那位殿主人的指使。那位殿主人为人冷淡而又傲慢,被人陷害也不奇怪。

楚云容思索片刻,说,“既然事情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能视而不见。我听说昭阳殿这阵子有说要出宫,等她走了,更是无法质证了。物证没有,人证不还在么?得找她问句话吧。”

悦华翎道,“那得看怎么说了。”

召集六宫,当庭对质?那就可笑了。

稍有不慎,激怒杨曦,会是她们自己下不来台。

何况昭阳殿那个人的脾气。万一一怒之下提剑砍人,她们肯定是打不过的。想了许久,对悦华翎说,“悦宫不如把眼下有的证据都整理一下,写份文书,呈递六庭馆和持中殿吧。”

悦华翎一时不语。楚云昭又道,“折子让慎刑司那边写也行。本宫与华妃都会为此案背书。”

悦华翎自然也是义不容辞。至于明恩华那边,事实摆在这里。这件事她一开始就知道,如今慎刑司查出这些结果上奏六庭馆,她除非不认可,否则都得签字盖印。若她真不认可这个结果,那也好说,谁提出异议,谁去解决问题。以明恩华那怕麻烦的个性。应该还是会顺手盖章了事。

事情果然如云容所愿,两位正妃一个昭仪弹劾昭阳殿主谋害淑妃。案子与结案陈词都是慎刑司写的。人证物证也勉强算是有。按说是个重案。但折子递交上去,竟然就没了消息。

杨曦不在意她的想法,难道连华妃的意见也视而不见么?就算杨曦视而不见。内廷发生这种大事,六庭馆也能只当不知么?

正当疑虑的时候,婉心过来报,说是六庭馆馆主来了。

想来是那件事情有了结论。楚云昭当即便迎了出去,正殿见客。

如今这位馆主,与前任馆主薄红颜那种大杀天下的气场相距甚远。人虽然是姓楚的,但早就表明立场,只效忠皇室。向来也不喜欢别人总提起她的出身,因此云容虽然也是楚家人,与她也不常见面,大家都知道,宫里混日子不容易,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这位楚馆主,人是很温柔敦厚的,眉眼之间,总是安静又平和的笑容。神态之间,总是和悦华翎有几分相似。也许六庭馆待久了,人都会变成这种模样。若是像昔年那位薄红颜一样,眉目之间全是戾气,霸气横生,那早晚是要被干掉的。

倒是白氏淑妃,虽然在六庭馆的日子也久,眉眼里却总是带着孩子气的纯真,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果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楚君仪微然一笑,道,“容妃娘娘,久见了。”

云容也笑,吩咐婉心奉茶,便道,“托馆主的福,还算清闲。馆主这么些年,模样都没怎么变过。虽然久疏问候,但听女官们说馆主一直康健,本宫也算安心。”

楚君仪道,“容妃娘娘的折子,六庭馆这边看过了,谨成殿的事情是重案,慎刑司已经查到了查无可查的地步。六庭馆不能擅自处置,便去持中殿请教了一下陛下。”

结果,恐怕是不必言说了。

楚云容静静听着。

楚君仪说,“宫内有人下毒暗害淑妃,此事简直耸人听闻。容妃与华妃督促慎刑司查案,可说是尽职尽责。事情也算是明朗了几分。照君仪的看法,就算不能确认此事就是昭阳殿主所为,但既然有几分嫌疑,至少,也该让我们问昭阳殿主几句话的。”

“馆主所言极是。”

虽然这么回答,那也只能随便答一答了。找昭阳殿问话。这个事楚云容恐怕是办不到。她固然可以传一道旨意给昭阳殿。但若是昭阳殿不听。她也无可奈何。

六庭馆也有传讯的文书。一样可以送去昭阳殿。但既然楚君仪到这里了,那可想而知,此路也不通。

楚君仪道,“微臣是这样说了,只是陛下说,不必问了。事情可以继续查,往后宫内饮食方面,需要更加审慎才是。各处殿所,都该安排医女。若是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就追究医女之责,这样就清楚了。查归查,涉及昭阳殿都不必问,昭阳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陛下这么说,想必是已经问过昭阳殿了。”

“那倒不是,持中殿女官说,陛下确实没有与昭阳殿提起过此事,并且也嘱咐过,旁人也不能在她面前提。毕竟是不体面的事情,没必要让她知道。”

“明明有证据指向她,却连问也不肯问一句么?”云容无意识间,自言自语将这一句话说了出来。

楚君仪道,“这才是宠妃的样子么。管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呢。但凡是可能惹她烦心的事情,都提都不必提,就算真的是她又怎样,我看陛下也不会往心里去。”

楚君仪一向心态平和。骤然说出这样略有几分愤愤不平的话。倒是让云容吃了一惊。

仔细一想,如今宫内还有一些女官是六庭馆选入内的。除了叶清如,其他那些人杨曦似乎连碰都没有碰过。为此不甘,也是常理。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含笑道,“陛下是真心喜欢她吧。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云容自认为已经尽责。只能以后小心些了。”

楚君仪轻声道,“这话原本不该微臣说的,但既然为了这事来了流华殿,就冒昧提醒娘娘一句吧,昭阳殿如今锋芒正盛,娘娘不必特意针对她,以免招人非议。”

何况针对她也没有什么用处。那一位背后有天子支撑。想要扳倒她,简直是自取其辱,云容自认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她轻声道,“也不是针对她,职责所在不得不为。往后云容会小心的,谢过馆主提点。”

楚君仪告辞而去。将人送走,云容回到正殿,看着之前放在桌上的茶盏,不知为何,骤然怒从心头起,一伸手,就将茶盏拂了下去,白瓷的茶盏跌的粉碎。见茶叶与茶水狼藉一地,心火才算勉强按捺了几分。婉心从外面进来,看着这场景,倒是惊了一跳。

“娘娘息怒。”

不及收拾,也没有叫外头的伺候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先将门掩上,顺便四处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宫里头,人人举止都轻悄悄的,自己宫内砸个东西,万一传出去了,不出一两日,必然是人尽皆知,还要绘声绘色的编出些前因后果来。楚家容妃地位贵重,受不得这样的编排。更何况,六庭馆主刚走,这边就摔东西,还摔得是人家刚用过的茶盏,话传出去,不会有好听的,简直字字都是恶意。

将门窗关好,确认四处回廊都没有旁人在,婉心这才蹲下收拾碎裂的茶盏。她还想要劝几句,却见云容坐在一旁,掩面竟然哭了起来。

婉心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声道,“娘娘,这又是怎么了?”

云容低声道,“我恨她。”

婉心惊得面色煞白,只道,“娘娘,这话是不能在宫里说的啊。”

“何止在宫里,这天下之间,无处能容我说这句话,然而我恨她,就是恨她。我也想原谅她,可是我做不到。”

婉心心思灵透,转念之间就明白,她的娘娘,说的不是方才离去的那位楚馆主,而是这么些年,宛如阴影一般跟在她们主仆身边的那个人。

楚家三小姐,楚云昭。

前尘往事,实在太多。半生恩义与怨念纠缠,如今若是从头去看,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了。可这么些年,婉心都看在眼里。

云容在宫内,处事兢兢业业,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而那一位,生来就恣意妄为。她做错事,云容小心翼翼陪伴的那个人,连问都不问一句。

想到当初宫宴之上,云容不过穿了她一件衣服,便被当众斥责。都是楚家的小姐,就只凭喜欢与否,分出高低贵贱,谁能心服?

然而不能说,一句话都不能说,既然是在宫里,哪个不是隐忍着过日子?

也只有昭阳殿那位不必忍。做人张扬到这种程度,又岂能不让人心生妒恨?

容妃心里的苦,婉心是明白的。她只恨自己太弱,没办法照顾好自己的主子。